被军士团团围住的苏正真六人缓慢而有力地一步步向前走着。
即便沙凯唱的几个心腹不断催促军士上前斩杀他们,但却无一人胆敢上前,只能随着苏正真的前进一步步后退!
军士眼中的苏正真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左手提着一个头颅,右手提着钢刀,满身鲜血淋漓,双目似有血泪流转!
即便那些亡命之徒此时也被吓破了胆,一步步地往后退,丝毫不敢阻拦。
就这样苏正真六人来到了点将台,他直接登上了帅位,身后一锦衣卫从怀中拿出圣旨,双手跪地捧着,另一名锦衣卫同样手捧圣监察御史印章跪倒在地,其余三名锦衣卫持刀护于三侧。
苏正真将沙凯唱的头颅扔到了在台上,对着一众军士怒喝道:“圣旨到!”
出于身体的本能,一众军士尽皆跪拜在地。
而沙凯唱的心腹惊骇莫名地看着苏正真六人,他们没想到这些“贼子”手中竟然握有圣旨!
于是苏正真的敌人一下子泾渭分明,这些心腹军官如同“鹤立鸡群”般显现了出来。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苏正真铿锵有力地高喝道:
“逆贼沙凯唱,贪赃枉法,杀良冒功,侵吞军饷,鱼肉百姓!”
“我乃锦衣卫百户苏正真,奉圣命,今日诛杀此恶贼!”
但台下的军士闻言并有任何反应,他们陷入了迷茫和恐慌。
沙凯唱长期以来的压迫已经让这些军士对他的言听计从深入到了骨子里,即便是圣旨也改变不了什么!
沙凯唱的一心腹见状心中大喜,急忙趁机地怒喝道:“不要听他的!他是奸细!他是鞑靼人!他杀了沙将军!”
“杀了他!替沙将军报仇!”
“杀了他们,朝廷会给我们无数的金银财宝!”
一众军士闻言瞬间出现了骚动,听闻“财宝”二字,不少军士望向苏正真等人蠢蠢欲动。
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他们不知道“圣旨”的重要性,他们更在乎的是拿的到手的财宝!
不过更多的军士却是更加的迷茫,不知道该听谁的。
苏正真见状心中后悔不已,和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军士谈什么圣旨、圣命有用吗?
最令他们心动的是财宝,是能不能吃饱饭!
就在军士中的不少亡命之徒想要出手时,急中生智的苏正真急忙出言道:“尔等平日受他们的迫害还不够吗?”
“想想你们被肆意**的妻女!”
“想想你们被肆意打骂的孩子!”
“难道你们还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你们的生活吗?”
“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将这些人面兽心的畜牲全部杀光!”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原本蠢蠢欲动的军士尽皆沉默了。
一老实巴交的老汉突然出手,用手中的长矛将沙凯唱的一个心腹刺了个对穿,在心腹不敢相信的目光中,老汉跪地嚎啕大哭!
他只是土生土长在卫所的一个农民,平日里沙凯唱将他们视为猪狗,随意打骂也就罢了,日子还算是过得去。
但就是眼前这个沙凯唱的走狗,趁他不注意将自己才十三岁的女儿玷污了,风言风语之下女儿投河自尽,孩儿她娘也受不住打击上吊自杀!
而导致他一家惨剧的凶手却继续横行乡里,甚至还在不断祸害其他家的闺女!
他无数次想要报仇,想要杀了这个畜牲!
但他只是一个农民,连刀都拿不稳的农民,他不敢!
苏正真的话彻底激发了他心中的怒火,满腔的怨愤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懦弱,他今天终于杀了这个畜牲了!
老汉双眼流血地仰天怒吼道:“英子!她娘!我终于给你们报仇了啊!”
“杀了他们啊!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畜牲!”
如同洪水打开了闸门,平日里受尽欺辱的军士纷纷将手中的利刃对向了以往嚣张无比的军官,一窝蜂地冲上前将他们硬生生地剁成了肉泥。
其他几名军官想要趁乱逃跑,却被愤怒的军士团团围住,连人带马地被砍了个稀巴烂!
沙凯唱平日里根本不把他们这些军士当人,肆意打骂**,至于军饷则是分文没有,想都不要想。
如不是这些军士都是军籍身份,他们早就逃离卫所了。
即使有不少逃离的军士,也被沙凯唱抓了回来,在所有军士面前一个个地变着花样弄死了!
他们与其说是大明的军士,不如说是沙凯唱一人的奴隶!
眼见老汉的惨状,以及那个形如恶鬼之人那句“自己的孩子过这样的生活”彻底激发了他们心中的怨愤。
平日越是老实怯懦的人,发起狠来越令人心惊!
苏正真见一众首恶尽皆被剁成了肉泥,不由打了个冷颤,急忙出言道:“虽首恶已除,但太原府中还有与沙贼为伍的恶贼伍嘉年!”
“尔等推举一名将官出来,整顿军队,随即与我出兵太原,诛杀恶贼!”
对啊!还有那个与沙凯唱整日称兄道弟的狗官!
一平日里颇有威信的将官廖志国随即出列,上前捡起地上沙凯唱的头颅,仔细辨认了一番后,眼角流下热泪,怒吼道:“的确是沙凯唱这狗贼!”
军士们尽皆欢呼了起来,甚至不少军士抱头痛哭,沙凯唱一系被尽数斩尽杀绝,他们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廖志国转身看向苏正真,单膝跪地道:“听从大人吩咐!”
台下的所有军士纷纷跪地道:“听从大人吩咐!”
即便苏正真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但他亲手杀了沙凯唱,他就是自己的恩人!
“即刻整军出发,目标太原府,除却圣监察御史一行人外,其余官员敢于反抗者,皆可杀!”
苏正真心忧张孚敬现在的情况,此时也顾不上僭越兵权之事了,迅速下令出兵。
至于这太原府的官员,他是彻底失望了,从上到下地烂进了骨子里!
现在趁机杀掉一批,陛下也不会头疼如何处置他们!
况且这些官员很有可能降职或调离别处,继续作威作福!
作了孽,就这么想一走了之吗?
苏正真一想起太原府百姓的惨状,也不由心中发狠,他这次一定要趁机杀光这些该死的贪官污吏!
即便最后被陛下处死,也值了!
片刻后,苏正真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带着数千大军向太原府奔袭而去。
张大人,您一定要等我!
苏正真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我做到了,我回来救您了!
一定要等着我!
而此时苏正真心心念念的张孚敬已经被伍嘉年打得不成人形了。
而其余五名新科进士也分别被带下去审问了,惨叫声不绝于耳,却始终无一人服软!
伍嘉年看着眼前这个进气多出气少的文弱书生,心底十分费解。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伍嘉年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各种威逼利诱全部使了个遍,但眼前这书生就是不开口,一语不发!
不然开口就骂他伍嘉年草菅人命,祸国殃民,实乃国之奸佞!
眼看时间逐渐过去,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重,伍嘉年决定不再陪他耗下去了。
他拔出了侍卫腰间的佩刀,恶狠狠地盯着张孚敬,厉声质问道:“那几名锦衣卫到底去了哪里?只要你愿意配合,真金白银多的是!”
“何以至此!”
“呵呵……国之奸佞,遗……臭万年!”张孚敬虚弱但有力地回答道,并唾了伍嘉年满脸的血水。
伍嘉年气急之下一刀斩断了张孚敬的小指,痛得张孚敬浑身战栗不已。
伍嘉年接着将他的无名指又放到了桌上,狞笑着说道:“老子最后问你六次,你一次不回答就砍了你一根手指!”
“五根手指头砍完了你还不回答,那老子直接砍了你的狗头!”
“老子倒想看看,你这个圣监察御史没了手没了头,那位圣天子还会不会重视你!”
“国……之……佞……臣!遗……臭……万……年!”
张孚敬忍着钻心的疼痛,继续有气无力地骂道。
“奸臣殃民英雄死,千古遗碑夕照明!”
说完趁伍嘉年暴怒之际,张孚敬奋力挣脱了束缚,一头撞在了房柱之上,顿时鲜血淋漓,昏死过去。
一幕僚急忙上前探他的鼻息,起身对伍嘉年摇了摇头!
伍嘉年见状愣住了,他步入仕途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刚烈不要命的文人!
没想到这就要死了吗?
张孚敬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好重好重,渐渐地他双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连伍嘉年那张狰狞无比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原本剧痛无比的身体也逐渐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越来越轻,轻得仿佛即将要升上天空。
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张孚敬心中还有遗憾,他舍不得走!
家中的两个孩儿正嗷嗷待哺!
陛下的隆恩还未报答!
太原府的百姓还等着自己前去解救!
前往卫所的苏正真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空耗时光二十载,一朝功成得显贵!
身负皇恩救黎民,功败垂成壮志碎!
他张璁,张孚敬,当真不甘啊!
最后闭上双眼之前,张孚敬面带嘲讽地望了一眼暴怒无比的伍嘉年,嘴角荡漾起笑意,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