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卢氏,那可是“北州冠族”啊!
始祖卢植以儒学显名东汉,肇其基业!
三国卢毓位至曹魏司空,其后卢钦、卢珽、卢志、卢谌累居高官。
至北魏太武帝时,卢玄“首应旌命”入局朝廷,孝文帝时跻身“卢崔郑王”四姓高门,有“北州冠族”之称!
北魏分裂后,卢靖三子分别担任西魏、北齐、北周三国帝师,唐代时位列“七姓十家”,出宰相八人,与博陵崔氏、清河崔氏并称为“崔卢”,仍被视为一流门第!
卢氏可谓是真正的“诗书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
虽历经五代十国时武夫当权的混乱时代,几乎所有世家大族几近灭亡,但卢氏依旧仍有分支保全了下来,眼前这个卢度世出身的保定卢氏便是其中一支!
清楚卢度世出身卢氏大族后,也不难理解为何其父会坚决反对他入西郊学府求学。
范阳卢氏自东汉卢植以后,以儒学传家,奠定了以“三礼”为特色的家学基础,可谓是儒学世家!
而格物工业院虽然横空出世,并且陛下亲为山长,但它教授的学科知识却与儒学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重视儒学经义!
看看从西郊学府成功结课毕业的士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一个个的流氓地痞!
并且还是满腹经纶的流氓!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这些家伙根本不顾及什么礼节仪态,能动手绝对不吵吵!
偏偏这些流氓体魄远超于其余士子,真动起手来更是一拥而上,这不是流氓是什么?
就连格物工业院的女学生都被培养地泼辣无比,与先前娇俏可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而格物工业院最大的分院便是格物院!
格物院……全是疯子!
一想起从格物院中的那些疯子,杨方城就不由打了个冷颤。
总而言之,西郊学府从头到脚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正经学府,卢度世的腐儒父亲肯同意让他入学西郊学府才怪!
卢度世回想起屡试不第的辛酸茫然,以及父亲多次的失望表情,长叹一声,不由面露愁苦之色。
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岂会接受父亲大人的安排,去做一个府衙胥吏,一辈子庸碌度日!
杨方城二人见卢度世满脸的愁苦之色,也不再出言打扰,三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刘老汉的游船飘荡在府河之上。
“保州城内,水占十之四,渊锦舒徐,青柳弥望,舟行其中,投网可得鱼,有鱼儿洲渚之想。当夏秋之交,荷芰如绣,水禽容与,飞鸣上下,若与游人共乐!”
“难怪连陛下都曾前来游览过保定水府,的确是人间一大美景啊!”
先前一言不发的丁沦源将府河风光收入眼中,不由抚掌赞叹道。
“的确如此,细雨东郊润落花,田夫携手话桑麻,郡南百里时而春,携结伴采桑也,这‘都南屏翰,冀北干城’,当真是人杰地灵啊!”
杨方城也由衷赞叹道,给予保定最高的评价。
刘老汉与卢度世闻言满脸的与有荣焉,尤其是靠水吃水的刘老汉,更是露出了骄傲之色。
“当年蒙古鞑子攻陷保州,屠城三日,举城罹锋刃,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
“这些该死的畜生蛮子屠光了整个保州,杀了数十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当时的保州可真就成了一片瓦砾废墟!”
“后来保州大元帅张柔从满城移驻保州,眼前保州这副惨状,于是决意重振保州!”
“重辟保城,画市井,定民居,置官廨,引水入城,疏渠立闸,建学立师,通商惠工,保以重兴,升州为顺天府,遂为燕南一大都会要地!”
刘老汉话音刚落,卢度世便接着刘老汉的话讲出了保定横贯全城之水系的由来。
游船已至府河中心,刘老汉也不必始终划桨,随即打开了话匣子,为杨方城二人解说起了保定的历史,卢度世也暂时忘却了心里的烦恼,时不时出言补充,气氛逐渐活跃了起来。
“二位兄长莫不是赴京赶考的士子吧?子迁见二位兄长谈吐优雅,举止不凡,定然是显贵人家出身!”
卢度世出自卢氏大族,见识自然不凡。
杨方城淡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为何一定要参加科考,入朝为官呢?”
“子迁的想法便是极好,屡试不第又如何?那便去习医!那便去执教!那便去参军!”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陛下曾言今世乃是一个大争之世,不争便只能被淘汰!我辈士子当以此为警,自强不息,奋发上进!”
卢度世闻言耸然动容,郑重对着杨方城行了一礼,满脸激动地致谢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子迁明白了,自此心中再无隐忧,多谢兄长指点迷津!”
杨方城受了他这一礼,毕竟卢度世能够挣脱卢氏的束缚,想要闯出一番天地,这份勇气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他唯一缺少的便是决心!
现在自己给了他,这个士子将来的道路将会更远!
卢度世突然一脸惊诧地开口道:“兄长莫不是暗查使大人吧?”
“嘶……暗查使?”
刘老汉也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惊讶地望着二人。
基于先前保定知府沈华旭一事,当今天子深感官官相护,致使中央朝廷根本无法知悉民间疾苦,遂设立暗查使,皆从每一届的新科进士挑选担任,巡行天下!
明处有设立于各州府之圣监察御史,暗处有深入民间的暗查使。
明察暗访,两相结合之下,贪官污吏再无处遁形!
相比于明处的圣监察御史,暗查使藏于民间,外人根本五从而知,即便是圣监察御史亦不认识。
这就极大地确保了两大监察机关根本没有同流合污、党同伐异的可能!
暗查使无所不查,无人不劾,即便是圣监察御史,也可能会受到弹劾!
此官一出,天下官吏无不为之心惊胆寒!
陛下此举无异于又在官吏头上悬了一柄利刃!
前有悬在头上的锦衣卫,现在又悬了一个暗查使!
大明的官员,难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