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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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爱卿,朕的母后已经到达通州了,入京事宜可准备好了?”

原本一脸笑意的杨廷和闻言也笑不出来了,沉吟片刻后出言回答道:“臣等会议者再,请改称兴献王为叔父者,明大统之尊无二也。

“然加‘皇’字于‘叔父’之上,则凡为陛下伯、叔诸父皆莫能与之齐矣。”

“加‘大’字于‘王’之上,则天下诸王皆莫得而并之矣。”

“兴献王称号既定,则王妃称号亦随之,天下王妃亦无以同其尊矣。”

“况陛下养以天下,所以乐其心,不违其志,岂一家一国之养可同日语哉。此孔子所谓事之以礼者。”

“其他推尊之说,称亲之议,似为非礼。推尊之非,莫详于魏明帝之诏。称亲之非,莫详于宋程颐之议。至当之礼,要不出于此。”

这是杨廷和日前去送别毛澄时,两人商议而出的办法。

他们认为陛下极孝,又颇为执拗,所以选择从加封兴献王夫妇入手。

可以让陛下称兴献王为皇叔考,兴国大王!

那这样一来,兴献王妃的称号就定了,称为皇叔母,兴国大妃!

称呼上加了一个“皇”字,封号上加了一个“大”字,如此便凸现出了兴献王夫妇的与众不同,位列诸王之上,想来这位孝顺的圣天子也会同意,不会再与群臣争论。

不过朱厚闻言并不感到一丝喜悦,这是换汤不换药,依然坚持让他认孝宗为父!

依然还在坚持他们的宗法礼制!

而且还妄图彻底定性此事,如若再有人上议,那就是胡言乱语,就是乱臣贼子!

“朕说过,朕的生父是兴献王!生母是如今在通州等待入宫的那位!”朱厚自然不会顺他的意,厉声怒斥道。

原本满脸笑容的众人也不敢笑了,尽皆沉默,此事相当麻烦。

杨廷和立刻跪地拜道:“陛下,此乃宗法礼制,不可轻易啊!”

“算了,朕懒得再与你们争辩!”

“先将太后接入京城再说吧!入京事宜可准备妥当?”

“臣等商议由礼部引兴国大妃从崇文门入东安门!”

“你是想死吗?崇文门是什么地方?那是往来舟车客商通过之地!你是想要羞辱朕的母后吗?”

“何况为何走东安门?她是朕的生母!大明的太后!要走也是走大明门!”

谢迁等人听闻二人的激烈争辩,也不再沉默,纷纷跪地不起,其用意十分明显。

而袁宗皋和王琼二人就很尴尬了,面面相觑,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一时间御书房中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杨廷和也不言语,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这是他们的底线,这个小王八蛋圣威日渐隆愈,如若不尽快敲定此事,以后怕是更加没有机会了。

朱厚也不着急,他在等消息。

反正他是坐着,这些大臣是跪着,那就继续跪着吧!

总要让你们清醒清醒!

正当朱厚好整以暇的时候,司礼监掌事魏彬急匆匆地进了御书房,上前在朱厚耳边低语了几声后,朱厚气的勃然大怒,扫视了跪在地上的几位大臣几眼,迅速起身离开了御书房,并留下了一句冰冷至极的话语:

“不要让朕查出来是谁做的!”

谢迁等人一脸懵逼,直到朱厚走远了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眼见黄锦都被吓得急忙追了出去,他们才纷纷起身。

谢迁一把拉住了急匆匆的魏彬询问道:“魏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啊?陛下如此震怒!”

被一把拉住的魏彬挣扎几下后极不耐烦,不过转头一看是内阁首辅谢迁,也不由陪上了笑脸,出言道:“通州那位出事了!”

“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四处造谣,说是杨大人纠集群臣于暖阁之中逼迫陛下,导致陛下被张太后掌掴!”

“还说什么以谢大人为首的朝堂重臣目无尊上,将陛下视为稚子肆意欺辱!”

“如今整个京师都传遍了,诸位大人,你们的名声现在可是臭完了啊!”

“通州那位从安陆入京途中感染风寒,听闻这些消息怒火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昏迷前交代说回安陆去,这下子可是全都乱了套了啊!”

“谢大人您忙,咱家要去追陛下去了!万一陛下龙体欠安,咱家就是死一万次都弥补不回来啊!”

魏彬几句话将事情说完便急匆匆地追着朱厚而去,若不是拉住他的人是谢迁,以他们宦官集团和文臣集团之间的血海深仇,他都不见得搭理这些阴险小人。

不过谢迁是弘治时期的三贤相之一,当时的魏彬还不过是宫内一个不出名的小太监,安敢在他面前撒野!

谢迁等人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怒视着王琼,厉声质问道:“是不是你这老匹夫做的?”

“老夫是这种人吗?何况陛下一直严令老夫封锁消息,瞒着通州那位,就是怕横生变故!”

“老夫又非蠢货,岂会自寻死路?”

王琼当即大声驳斥道,此事本就不是他做的。

朱厚更是曾经命他沿途封锁这些消息,不要让那位知晓,已经彻底倒向陛下的他怎么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究竟是谁?是谁想让我大明朝堂动荡混乱?”

双眼通红的谢迁不停地用恶狠狠的眼光扫视着在场的众人,这是他自从入阁以来第一次如此震怒。

这背后之人用心何其歹毒!

这是将他们文臣集团与圣天子之间的矛盾彻底摆到了台面上!

而他们却是“黑”的那一方!

“欺凌幼主”之名一旦坐实,他们此次不死也要脱层皮!甚至还会遗臭万年!

不过在场之人都没有理由做出这种事,这对于他们而言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至于袁宗皋和王琼,正如王琼所言,陛下还在替他们掩盖,更不会在此时捅破此事!

何况闹得满城风雨,他们这些朝堂重臣必将不能善了,这对于大明朝堂而言将会是一记重创!

那位一心想要中兴大明的圣天子是不会这样做的!

那究竟是谁?

“介夫,你速去坤宁宫请出太后!实在不行也要请出太后懿旨!”

“仲德你先行一步,赶去通州劝阻兴国大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吾等随后就到!”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兴国大妃回安陆!”

“否则吾等‘欺凌幼主’之名将会彻底坐实!”

“尔等即刻召集满朝文武随老夫赶往通州,陛下极重孝道,若是兴国大妃一心返乡,那陛下恐怕会随她而返!”

“我大明将会失去一位圣天子!”

“失去一位中兴之主!”

“听明白了吗?都给老夫动起来!”

即便是见惯了风浪的谢迁此时也是手足冰凉,如若这中间出了任何一个纰漏,他们好不容易盼望得来的这位圣天子恐怕就会回安陆了!

那大明将会陷入动荡不安、波谲云诡之中,他谢迁将会成为大明的罪人!

杨廷和自然清楚目前形势的严峻,迅速往坤宁宫的方向敢去,袁宗皋也拼了老命地跑回到府中坐了一辆马车向着通州飞奔而去,而费宏、蒋冕等人极速离宫,赶去召集满朝文武。

在场之人没有蠢货,谢迁已经将事情的严重性讲的如此清晰,他们心中更加惶恐!

如若兴国大妃真回了安陆,他们不但晚节不保,还会遗臭万年!

而谢迁则是前往武定侯府找到了郭勋,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后,谢迁言辞恳切地出言道:“武定侯,老夫想请你率三千营离京前往通州驻防,如若陛下和兴国大妃欲返回安陆,请武定侯务必率军阻止!”

“如今这大明少了谁都行,就是不能少了这位圣天子!武定侯应该懂我的意思!”

郭勋并未出声,他在斟酌权衡利弊。

自这位新帝即位以后,郭勋屡屡示好,陛下也投桃报李,宫内传闻陛下已经准备让他提督三大营!

如若此刻陛下真随那位兴国大妃回安陆做“富家翁”去了,那他这段时间的努力投资可都白废了!

但是他师出无名啊!

大明铁律:无诏不得调动军队!

这可是会被抄家灭族的!

谢迁自然也想到了郭勋的顾虑,于是继续出言劝道:“陛下如今只身赶去,你身为三千营提督,当然要率军护卫左右,以防有宵小之辈趁机做乱!”

“你三千营皆为铁骑,所以能迅速赶上陛下,以护卫他的安全!”

“这更是一个向陛下表明衷心的大好机会!”

郭勋闻言不再迟疑,他缺少的便是一个出兵的名头,于是向谢迁道了一声谢后,他便急忙前往驻地调动三千营铁骑去了。

正赶往安陆的朱厚并不清楚谢迁的这一番安排,他正在思索着此事该如何解决。

王琼说的没错,正是他授意封锁消息,不让自己的生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然后等她到了通州之后再命骆安前去悉数告知于她,将其引爆!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生母蒋太后滞留通州,自己好以此为借口敲定便宜父母的封号等事宜,正如历史上发生的一样。

但事情却又有了变化,魏彬将此事告知于他时,朱厚以为是王琼这厮想要趁机重创文臣集团,暗自散播出去的消息。

这对于以谢迁为首的群臣而言无疑是个灾难性的打击,他们此次恐怕会倒下两三位朝堂重臣才能平息此事!

朱厚之所以发怒,其一是不想有人背着自己搞小动作,而且是能动摇朝堂的“小动作”!

其二是他虽然也想打压这些崇尚程朱理学的文臣集团,但是如谢迁、杨廷和等人毕竟于朝堂国家有大功!

他不愿这些有功之臣因为这下三滥的手段而被迫致仕,最终还背上骂名!甚至遗臭万年!

所以他来不及细想便亲自赶往通州,以期制止这位便宜老妈,想办法弥补此事。

不过朱厚越琢磨越感觉不对劲,王琼是不会做这事儿的,他已经铁了心站在朱厚这条船上,没必要因为打击杨廷和等人行此下策,反而会触怒于他。

刨除了王琼外就好像没有人了啊!能够知晓的这么清楚,除了朝廷重臣、张太后和他自己外没有他人!

不对,还有通州的那位便宜老妈!

一想到这儿朱厚忍不住摇头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惊心谋划的这个炸弹貌似威力太大了啊!

也是,这种不顾及颜面,不顾及风骨的计策,也只有久居深宫的女人才干的出来!

在后世看过某些国产宫斗神剧的朱厚同学对于这些常年养尊处优、玩弄心计的女人可是害怕得很!

如此一来,这位蒋太后入宫之后,只怕这后宫将要闹翻了天啊!

一想起夹在两位深谙阴谋诡计之道的两位太后中间,朱厚忍不住汗流浃背。

这日子好像没法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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