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朱厚正在御书房中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朝堂重臣。
谢迁等人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此次户部收到的善款竟高达三千万两后,便彻底坐不住了,一同前来觐见陛下。
其目的就很简单了,分钱!
朝廷六部哪个部门不要钱啊!
况且正德皇帝又是个恣意妄为的主儿,从不关心朝廷财政,只关心自己玩的高不高兴!
因此正德年间朝廷财政基本都是赤字亏空,连给官员发放俸禄的钱都没有,拖欠至今!
即便是兵部也拖欠了不少募兵的军饷,没办法啊,这群吸血鬼的饷银高的吓人!
但是基于卫所军户那可笑的战斗力,他又不敢将募兵裁撤掉,大明北境一直战事不断,小王子常年寇边!
如今的大明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因此在这件事情上,王琼和谢迁、杨廷和等人的目标是一致的,好处不能全被这小八蛋占全了啊!
这都快揭不开锅了!可不能让这位圣天子把这整整三千万两拿去霍霍了!
何况他们心中清楚,这小八蛋只要手中有钱,他搞事情的本事那是噌噌往上涨!
只有把钱分给六部,才能压制住这位圣天子时常贸然行事的本性!
原本在御书房中研究大明军制该如何改革的朱厚,听闻这几个老东西联袂而来,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这群老家伙来者不善啊!
果不其然,谢迁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陛下,这善款江西灾区最多耗费五百万两便足矣,剩下的可是有大用啊!”
一句话把朱厚气得都快哭了。
老子豁出面皮、尽心尽力割来的韭菜,是为了改革军制用的!是为了提高我大明军队战斗力的啊!
你们这些老东西一点力气没出,现在还想要摘桃子!
还要脸吗?
他怒气冲冲地回答道:“没了,全部捐给灾区了!”
众人闻言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了,终于见到你个小王八蛋气急败坏的时候了!
“陛下,我工部修建北岸海盐海塘,已经没钱了啊!”
“而且还有好几个项目因为没钱无法动工啊!”
本来李鐩是从不参与朝堂争斗的,他已经整整七十三岁了,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也让他厌倦了,他现在只想将工部的职责做好。
但工部确实早就没钱了,水利工程又是国策的重中之重,不能停滞,于是他也不得已出言道。
朱厚闻言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他今天也必须割点肉出点血。
因为兴修水利可是一项重中之重的国策啊!这可马虎不得!
兴建水利工程,加强工程建设,可以更加合理地开发和利用水资源,有效地进行水量的调节和分配。
而大明的国策就是“重农抑商”,没有什么比能够增加粮食产量更为重要的事儿了!
并且兴修水利还能扩大运输,加快物资流传,发展商业,推动整个社会的经济繁荣。
因此自战国而始执政者均开始修缮水利工程,其中最出名的如战国时修筑的都江堰、郑国渠;秦朝修筑的灵渠;汉朝修筑的六辅渠、白渠;隋唐时修筑的京杭大运河等,这些都是惠及后世的大工程。
朱厚苦着个脸回答道:“那爱卿此次想要多少啊?”
“老臣认为一千万两比较合适,我工部同时还有好几项工程等着开工,如今……”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最多三百万两!”
朱厚当即制止了李鐩的发言,这个老东西平时不出声,一出声就要一千万两,你当是树叶啊!
以前国库空虚的时候没见你哭穷!
“那敢情好,三百万两就三百万两,袁阁老听见了吗?”李鐩一脸喜滋滋地迅速回答道,不给朱厚反驳的机会!
朱厚望着一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一样灿烂的李鐩,心中大呼上当了!
草率了啊!那可是接近正德国库一整年一半的收入啊!
“陛下,自宪宗以来,我兵部拖欠的军饷该发了啊!”王琼也趁机出言道。
还欠人钱?朱厚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自宪宗以来,虽偶有丰收之年,国库稍有盈余也被用于他处,朝廷募兵几乎均是发放一半的饷银,军士早有不满,遗害日深啊!如今是否该将这个隐患解决了?”
“要多少?”
“老臣粗略的统计了一下,至少需要七百万两……”
“五百万两,不行就算了!”
朱厚知道大明朝廷财政的一半都是用于养这些募兵,所以并不惊讶。
毕竟北境战事不断,需要他们保家卫国。
至于另外一半则大都是拿来养大明皇室和勋戚了,这就是朱厚不能理解的了。
“袁阁老记得交钱!”
“陛下,那我刑部拖欠的俸禄该发了吧!”
“还有我吏部!”
“和我礼部!”
还能拖欠俸禄?就这么点俸禄你还拖着欠着?
朱厚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想将安稳地躺在康陵里的便宜表哥朱厚照拖出来鞭尸!
“总共多少?”
“大概二百万两!”
“先生,打钱!”
得,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千万两就这么送出去了,再加上灾区的五百万两,朱厚能动用的就只有一半了!
分赃成功,众位大臣脸上也都是笑呵呵的,尤其是看着这位圣天子吃瘪的样子,心中更加高兴!
“谢爱卿,王守仁平定朱宸濠之功的封赏商议出来了吗?”
朱厚见众人笑呵呵的样子,心里面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出言恶心道。
谢迁闻言皱了皱眉,缓缓出声道:“王守仁以一己之力平定了朱宸濠的叛乱,于国有大功,臣等商议后认为可以迁其为都察院右都御史!”
这是他们内阁诸人商议后的结果,既然陛下有意扶持王守仁,那压是压不住的,还不如让他直接坐上右都御史一职。
正二品的朝廷大员,算是升无可升了,王守仁并不是翰林,是不可能入内阁的,以后再立什么功劳陛下最多给他一些实物上的封赏。
即便如此,也不过一个正二品的官员罢了,与王琼这个兵部尚书一样,在朝堂之上也掀不起风浪来,影响不大。
况且都察院还有左都御史金献民加以掣肘,此子即便想要掀起风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抛出一个正二品的右都御史,相信陛下的胃口没有那么大,也应该满意了。
朱厚闻言点了点头,这次倒是大方,想堵住自己的嘴吗?
一下子把他拔到顶了,而且王守仁和张璁一样,均非翰林啊!
非翰林不入内阁!
这是大明朝堂的共识,也是张璁之所以被骂成“幸进之臣”的重要原因之一。
王守仁同张璁一样,皆不是翰林。
所以按照谢迁等人的料想,进不了内阁的王守仁对他们而言就没有太大的威胁!
这些大臣存的是这个心思吗?
那你们可要失望了!
朕可从来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啊!
“可,不过王守仁此功是平乱之功,这可是军功啊!”
“这样吧!黄伴,下诏加封王守仁为平乱侯!世袭罔替,岁两千石!”
既然要捧起一位能够抗衡文臣的朝堂重臣,那就要给他足够的力量!
给他一个世袭的侯爵,相当于把他从文臣摘了出来,成为武将勋戚一系,现在朝堂之上没有能撑起一片天的武将了。
朱厚有意提拔的戚景通如今是山东总督备倭都司的指挥使,负责防御山东沿海地区受到的倭寇侵扰,勉强算得上是一位封疆大吏,不过却是受限于兵部。
他那个声名显赫的儿子戚继光现在连根毛都没有,还要等到七年后才出生!
俞大猷现在才年仅十八,正跟随抗倭名将李良钦学习杖二棍法,也就是他后来闻名于世的荆楚剑法!
谭纶现在年仅一岁,还在家中喝奶;李成梁现在年仅四岁,刚学会走路。
现在朱厚能重用倚靠的也只有王守仁、杨一清这些文臣出身的武将了。
谢迁等人皱眉不已,虽然他们与王守仁,双方无疑是政敌,但是都是文臣集团的内部争斗,尚属可以压制的范围。
但陛下此举将武将勋戚绑到王守仁身上,那他就不只是一头猛虎了,而是一头插了翅膀的猛虎!
王琼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因为他没有爵位,不能得到武将勋戚的支持,在朝堂之上已经有些独木难支了。
王守仁能量越强大,他心中越高兴!
谢迁和杨廷和对视了一眼,出言道:“陛下,此举不妥,王守仁虽有军功,但不足以封侯啊!”
“为何不足以封侯?如若不是他力挽狂澜,平定叛乱,只怕这帝位上早已经换了人吧!”
朱厚冷着脸回答道,今天这个“平乱侯”他是封定了!
“好了,此事不要再议!免得让我大明功臣寒心!”
平乱侯更代表着王守仁于大明的功绩,他的一生不是去平乱,就是在前往平乱的路上。
正是嘉靖六年九月,久病缠身的王守仁在赴广西平叛前夜,他在天泉桥留下了著名的心学四句教法: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最终赴任一年便病入膏肓,病逝于归途中。
对于这位亲自实践“知行合一”真理的圣人,朱厚还是相当倾佩仰慕的。
因此他强硬地敲定了此事,算是给这位文德武功的圣人以肯定和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