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宫太后及朱厚的默许之下,此次立后大典迅速敲定了日期,定于六月十九,此日乃是公认的黄道吉日。
此次立后大典可以说是历代诸帝之中最为快速的一次,却丝毫不影响满朝文武乃至整个天下对于此次大典的重视程度。
基于圣天子喜热闹、爱排场的秉性,罗钦顺等重臣商议之后,邀请了先前因各种原因或致仕或离京剧的宿老贤臣,如毛澄、金献民、蒋冕、毛纪等人,以及声名远播的大儒隐士,如吕柟、邹守益、李梦阳、康海、边贡等,甚至还邀请了当代衍圣公孔闻礼。
即便衍圣公府威望大幅度下降,却始终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圣血后裔的身份摆在那里,除却少数人外无人胆敢轻视。
何况即便朝廷不邀请他,以孔闻礼的性子他还不得屁颠屁颠地自行跑来,与其如此,不如大开方便之门。
此次圣天子立后大典,乃是自正德年间以来唯数不多的能够普天同庆的真正喜事!
经历了一段浮云翳日、动荡不安的黑暗时光,仍有不少朝臣百姓难以释怀,如李梦阳这些被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恣意妄为伤透了心的正直大儒。
因此本次立后大典的意义非凡,上至天子下至满朝文武大小官员都对其无比重视。
而且此次册封皇后大典,也是明王朝有史以来皇帝的第二次初婚仪式,第一次便是英宗册封孝庄钱皇后的大典。
而除此之外的历代诸帝,早在即位称帝之前,便已经完成了终身大事,甚至还诞下了不少子嗣,册后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登基以后过过场面而已。
因此,在两宫太后的尽心操持下,此次立后大典之过程显得尤为隆重。
六月初三,定国公徐光祚为正使,太师兵部尚书兼军机处军机大臣王琼为副使,持节至陈府行纳采问名之礼。
《五礼通考》曾说,自后齐以来,无论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问吉,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此之谓“六礼”也。
即便是天子成婚,也不得不行娶亲六礼,这是祖宗礼法,万万不可违背。
纳采即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需将大约达三十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家,女家亦在此时向媒人打听男家的情况。
当然此刻对于女家而言,乃是一种天大的荣幸,陈氏之父陈万言早已沉浸在了巨大的狂喜之中。
这个从小胸怀大志,博览群书,之后科考却屡试不中的落第秀才终于赢来了人生的转机!
而问名,即男方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以使男女门当户对和后卜吉凶。
六月初七,黔国公沐绍勋为正使,礼部尚书兼新任军机大臣罗钦顺、都察院都御史兼理政大臣王守仁、辅政贤王之首晋王朱知烊为副使,持节再至钱府行纳吉纳徽告期礼。
纳吉,即男方将女子的名字、八字取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卜得吉兆后,备礼通知女方家,决定缔结婚姻。
纳徽,亦称纳征,即男方家把聘书和礼书送到女家,并且携带聘金、礼金、聘礼。
圣天子大婚之聘礼,自然远非寻常家庭可比。
黄金二百两、白银一万两,金茶器一具,银茶器二具,银盆二具,各色缎千匹、全副鞍辔文马二十匹,绸缎一千匹,驮甲二十副,玉器二十件,玉如意四柄,可谓是十里红妆,声势浩大!
而聘礼到达之时,罗钦顺高声宣读纳征制书:“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所资惟重,祗遵圣母皇太后命。遣使持节,以礼采择。”
六月十五日,太保杨廷和为正使,太傅谢迁、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王琼、都察院都御史王守仁、为副使,率领仪仗大乐和放置着皇后册宝的龙亭以及文武百官,再至陈府行发册奉迎礼。
在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的叩头如仪中,十六岁的陈氏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真红大袖祎衣红罗长裙红褙子红霞帔,在一片煊天鼓乐中被迎入帝都紫禁城,成为了少年皇帝圣天子的皇后!
各种繁琐到令朱厚绝望的仪式终于结束,他也终于可以看一看这位自己名义上的皇后,前世今生第一个女人。
朱厚的到来令陈氏身体明显一颤,不知是因为朱厚的威严太甚还是因为陈氏想起了那日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朱厚上前于龙榻之上坐定,直视着陈氏那绝美的面庞,心中又涌出了前世对那个她始终未曾说出口的情愫,不由黯然神伤。
陈氏乃是两宫太后万里挑一选出的皇后,聪慧自不必多言。
骤然见状,心中却不由一阵阵刺痛。
眼前这个仅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圣天子,目光之中竟全无少年人该有的朝气与锐气,反而充满了如同老叟般的落寞与沧桑之意!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令一个少年失意至此!
“陛下可是不喜欢妾身?”
陈氏壮着胆子出言问道,泪眼婆娑地看着朱厚。
朱厚闻言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相比于对付女人,他更喜欢对付郭勋、严嵩这些奸佞小人!
因为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的朱厚都未曾与女人有过任何交集。
当然,两宫太后除外。
眼看着陈氏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朱厚定了定神,温言宽慰道:“梓童,你不要多想,朕只是依稀想起一个故人罢了。”
“梓童”乃是皇帝对皇后的称呼,梓为木中之贵者,古人以梓为有子的象征。
而皇帝立皇后,不仅仅是为了母仪天下,更为重要的是为了建子嗣,承大统,以延续和维持王朝的长久统治,这才是历代帝王都最为重视之大事!
因此“建储”常被称作“立国本”。
或者说如此称呼,更是一种美好的祈愿,希望皇后能够早日诞下龙种。
“故人?敢问陛下,这位‘故人’可是女儿身?”
陈氏闻言哭得更加伤心欲绝。
朱厚实在无话可说,径直上前一把将陈氏搂在怀中。
“天色已晚,安寝吧!”
朱厚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何况今日若不圆房定然会对身为皇后的陈氏造成难以想象的毁灭性打击与伤害。
何况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在怀,他如果坐怀不乱,可就是“禽兽不如”了!
心中不停用此等借口安慰自己的朱厚,终于在人性泰迪的道路上坚定地迈出了一大步!
自此,十六岁的圣天子拥有了妻子,他不再是独自一人站在世间至尊的殿宇上迎接万众的仰视!
自此,来到这方天地一年半载的朱厚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拥有了第一个真正的亲人,他不用再孤单向前,独自哀伤彷徨,独自舔舐伤口!
朱厚,有了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