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自侍郎以下、上百位官吏被锦衣卫逮捕下狱,瞬间引发了朝野震动,上下恐慌,这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据宫内传出的消息,乃是吏部尚书席书“大义灭亲”,一手捅破了吏部文选司贪腐成风、卖官鬻爵之事,以至于引得圣天子暴怒。
席书的做法令文武百官异常不解,且不说他这个执掌吏部的尚书难辞其咎,就连都察院都御史王守仁与六科都给事中严嵩都必定因此事受到牵连!
王守仁与席书那亦师亦友的亲密关系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更令人怀疑席书的动机了。
他只是单纯地想要附和文臣,弄死严嵩?
而且即便吏部文选司官吏卖官鬻爵,也应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而不是直接打入诏狱,受锦衣卫爪牙**!
但正值圣天子暴怒之际,无人胆敢上疏谏言,唯恐平白招致灾祸。
朝野惶恐,朱厚的心中同样不安。
吏部腐败至此,都察院、六科与锦衣卫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锦衣卫尚且有情可原,其各部部长及骨干悉数被朱厚调去执行绝密任务了,仅留京部部长东方崇与陆炳两人支撑锦衣卫大局。
而都察院与六科则是有着不可推卸的严重失职之罪!
当年尤其痛恨贪官污吏的太祖,设立了执掌中央最高监察权的都察院,负责监察百官与肃正纲纪等重责。
为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太祖随后又设立了十三道监察御史,旨在纠察内外百官的日常行为,但其已经渐渐被各府州的圣监察御史所代替。
但随着太祖废丞相、设六部,六部职权无疑得到了一个巨大的飞跃!
太祖又担心六部职权过重会威胁到皇权,由此又设立了专门监察监督六部官员的六科给事中,以此作为言谏监察系统。
自此,以都察院为代表的中央监察机构和以提刑按察使司为代表的地方监察机构,形成了大明纵横交错的监察体系!
但吏部文选司此次暴露出令人作呕的残酷现实,正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朱厚,大明这令人引以为傲的监察体系已经形同虚设,首当其冲者自然是六科给事中!
六科之吏科的职责本就是监督官吏的任用、绩效考核等事宜,却几乎形同虚设,没有半点作为,丝毫未曾发挥其半点职能。
甚至朱厚无不恶意地揣测到,这六科之给事中是否也已经被权贵收买?
“烂到根子里面的不仅是这吏部啊!”
朱厚揉着眉心喃喃自语道,他不带感情的话语令魏彬有些心惊肉跳。
“传王守仁与严嵩,滚来见朕!”
出了如此大的祸事,王守仁虽有些不解席书的所作所为,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摇头苦笑,等待着那位圣天子的传见。
得知消息的严嵩却是暴怒不已,甚至破口大骂。
在他眼中,席书已经如同自己的盟友,为何还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他简直比王琼那个匹夫还狠毒!
二人不约而同地得到了圣天子的传召,忐忑不安地跟随宣旨太监来到了御书房外。
首先进去的是王守仁,与圣天子密议良久,久到令严嵩心中的惶恐更甚。
整整过去了两个时辰,王守仁才忧心忡忡地迅速离去。
严嵩收起了内心的惶恐不安,这是他第一次面圣,也是他能否挣脱眼下泥潭的关键机会,由不得他不慎重。
“宣六科都给事中严嵩觐见!”
严嵩疾步进入御书房后,低眉颔首地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你就是严嵩?”
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话语令严嵩心中不由一紧,急忙出言答道:“正是微臣!”
“你真是那个严嵩严惟中?”
严嵩虽不解其意,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臣表字惟中!”
朱厚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仪表非凡的中年大叔,心中突然升腾起了滔天的怒火。
魏彬一见到圣天子露出这副神色,心中暗道不妙,这严嵩恐怕要遭!
果不其然,圣天子起身径直来到严嵩身前,一脚将其踹翻在地,随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严嵩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令闻者无不为之动容。
“就他妈你叫严嵩啊?朕打不死你!”
“你说你长得又帅,书法又好,还有文采,为什么要做一个佞臣小人呢?”
“为什么要陷害忠良?”
“真是白瞎了你这副相貌!”
“当真是明珠暗投,让你当小人,让你不当人!”
圣天子不但对严嵩进行了身体上的打击,还用语言对其进行了精神羞辱,严嵩又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头、护着脸不断惨嚎。
这惨绝人寰的画面连一旁的魏彬都看不下去了,与几个小太监急忙上前抱住了圣天子。
“陛下息怒,息怒啊,再打下去严大人只怕会……”
暴怒的朱厚闻言收回了刚要踹出去的脚,看了看鼻青脸肿、嘴角溢血、不断哼哼的严嵩,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出手的确过重了。
基于对严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怒意,加之朝廷监察体系的糜烂,朱厚急需一个发泄的地方,而严嵩无疑正好撞到了这个枪口之上!
而且这种拳拳到肉、痛打权奸的感觉当真爽啊!
朱厚一把推开众人,坐回了龙椅上,对躺在地上装死的严嵩苦口婆心地出言道:“朕打你,是为你好!”
“先前诸事就此揭过,朕会示意王琼等人收敛一些!”
“严嵩,动用你那些阴谋诡计抢人挖人,给朕重振六科,否则朕下次就不只是打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浑身疼痛的严嵩听闻圣天子的这番话却是一个激灵,瞬间跪直了身体热泪盈眶地谢恩道:“臣严嵩叩谢陛下隆恩!”
“臣定会重振六科,为陛下分忧!”
圣天子的话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他严嵩是圣天子看中的人!
他严嵩的命,圣天子保了!
即便王琼等文臣想要害他,也不可能如先前那般明目张胆!
何况圣天子还给了他招兵买马、组建班底的机会!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先前受尽屈辱的严嵩仿佛找到了发泄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恨不得抱住圣天子的大腿恸哭一场。
“哭什么哭,滚去太医院让薛己给你看看!”
“臣嵩愿为陛下……”
“滚!”
“臣嵩……”
“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