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鼎臣吓得几乎瘫软在地,若不是夏言及时扶住了他,只怕今日还未面圣便要出个大丑!
王琼见状呵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顾九和,还不快进去!”
顾鼎臣心中无奈,硬着头皮迈入了御书房中,进门后便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随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但即便他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朱厚今日仍想罢免了他的户部尚书之位!
顾鼎臣,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因为他是先于严嵩之前,第一位赫赫有名的“青词宰相”,以至于有“以青词结主知,自顾鼎臣始”的说法。
这“青词宰相”自然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用以讽刺那些升官阶梯并非正路之人的贬义词!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顾鼎臣也算是一位“开山鼻祖”了!
若不是朱厚不想让他人误以为自己喜爱青词,他还真想让顾鼎臣当场作出一首青词,欣赏一下这位“鼻祖”的特殊才艺。
也正是基于这个充满了贬低意味的称呼,朱厚对顾鼎臣的印象的确不怎么好。
加之其先前又在暗中阴了锦衣卫一手,险些造成朱宸、骆安、王佐三人罹难,所以朱厚对顾鼎臣这种老阴货的印象更加恶劣!
而不久之前锦衣卫的密报之中,这个顾鼎臣又与南京的守旧势力勾勾搭搭、不清不楚,这可就真的令朱厚有些愤怒了。
总而言之,这个顾鼎臣给朱厚的感觉便是“不安分”!
而对于一个“不安分”的臣子,朱厚怎么敢将他放在户部尚书这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上!
那可是户部啊,朱厚的***啊!
尤其是如今强取豪夺了三十三位藩王收刮了百年的财富,国库如今简直是富得流油!
即便只有一成流入了朱厚的小金库,其惊人的数额也令朱厚感到心惊肉跳,先前对“自家亲戚”下手的愧疚之感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可能的话,朱厚真想再下手一次!
因为这笔惊人的财富足以支撑他完成对大明军制的革新,并且打造出一支无敌的钢铁雄师!
毫无疑问,这笔财富成为了朱厚现在敢于直面任何困难的最大底气,简直就是他朱厚的***!
所以朱厚想要废了顾鼎臣这个不安分的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基于方才席书惊艳的表现,朱厚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给顾鼎臣一个机会,听听他能够讲出什么样的“真知灼见”!
“顾鼎臣,朕可曾亏待过你?”
早已被席书疯癫模样吓得不轻的顾鼎臣闻言差点肝胆俱裂,急忙以头触地高呼道:“陛下,臣有罪!”
“呵,爱卿何罪之有啊?”
“这……这……”
顾鼎臣此刻是真不敢明言,他清楚自己一旦亲口说出自己的罪行,那他顾鼎臣注定自此仕途断绝,甚至还有可能身陷囹圄!
因此顾鼎臣选择了战术性结巴,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爱卿是否记得,你还欠锦衣卫一笔账?”
“爱卿是否记得,金陵这个风景秀美、繁华富庶的陪都?”
“爱卿是否记得,是朕让你坐上这户部尚书之位?”
顾鼎臣此刻再也难以强装镇定,不停地磕头恸哭,却是不敢说出一句求饶的话来。
圣天子这三句话分别代表着他曾犯下的三项重罪,任何一项都足以让他身死族灭!
如今圣天子知道得清清楚楚,他还怎敢开口求饶,那反而会彻底打消圣天子心中的最后一丝怜悯!
朱厚居高临下地看着额头已经磕出血迹斑斑的顾鼎臣,心中不由一软,淡然开口道:“行了,朕给你一个机会!”
“你告诉朕,户部如今最大的隐患在何处?”
户部之责自然并非朝廷财政一项,还掌全国土地、户籍、赋税等事。
最大的隐患自然在于土地兼并与赋税不均这两个问题之上,若顾鼎臣连这两个问题都未看出,那朱厚是真的只能勒令其致仕归乡了!
顾鼎臣闻言心中狂喜,如同一个即将溺毙之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的树干,整个人神情为之一振。
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血迹,顾鼎臣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封早已写好的奏折递交给黄锦,随后上呈到了朱厚手中。
朱厚略有兴致地当即翻阅,顾鼎臣也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东南一带历来比较富庶,因此税赋较多,这是人之常情,但殊不知早已超出了其承受能力,造成当地百姓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加之东南一带并非所有的土地皆是良田,而家中分得劣田的百姓因高额的赋税更是苦不堪言,难以维持生计,流离失所者成千上万!”
“臣出自南直隶苏州府昆山,自幼便目睹了百姓怨声载道,民愤极大,他们都盼望着朝廷能高抬贵手,减轻生活的负担!”
“陛下,赋税不均不但导致土地兼并加剧、户口流散严重,更会导致民怨沸腾,导致朝廷失了民心啊陛下!”
“顾鼎臣,你好大的胆子!”
沉浸在顾鼎臣奏折之中的朱厚还未开口,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的黄锦当即厉声呵斥道。
这个顾鼎臣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朝廷失了民心”这种话他都敢说出口!
即便黄锦乃是一介阉人,他也清楚“民心”的重要性!
“黄锦,出去侯着!”
朱厚头也不抬地勒令道,如遭雷击的黄锦茫然间来到了御书房门外。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回过神来的黄锦才明悟:他今日当真是惹怒圣天子了!
陛下称他为“黄锦”,而非“黄伴”,仅一字之差,态度却是天差地别!
黄锦心中惊惶不已,此刻他唯一的希望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彬!
御书房内,看完了顾鼎臣奏疏的朱厚面无表情地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圣天子这种捉摸不定的态度让顾鼎臣心中打起了鼓,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如若不能凭借这封奏疏向圣天子证明自己的才华,证明自己的能力,以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他今日必有大难!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顾鼎臣清了清嗓子后,抑扬顿挫地答道:“臣请重新丈量全国田亩,以此为切入点改革如今的赋役制度!”
“若耕者有其田,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
“善!”
“九和,朕赠你一册,并给你安排一个副手,你二人仔细研读此册,若有不解之处可随时前来问朕!”
“定要将此册之精义吃透,两月之后朕命你为圣命钦差,主持对赋税及徭役制度的革新!”
“除你二人外,若有他人见之,朕会让你二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朱厚命魏彬递给了顾鼎臣一册,顾鼎臣急忙放入怀中,随后谢恩而去。
刚刚跨出大门,顾鼎臣便心痒难耐地跑到一个角落,确认四下无人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那本册子,定睛一看,只见封面上清晰地写着四个大字——一条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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