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的想法虽好,却未曾考虑到权势对于朝臣而言的致命诱惑力!
就连身为天子近臣的王琼与夏言,都在第一时间持反对意见!
身为内阁首辅的王琼感受到了身后数道复杂难明的目光,加之心中的不解与怨愤,于是出言道:“祈请陛下三思!”
内阁大学士夏言同样出列奏道:“祈请陛下收回成命!”
王琼与夏言的态度给了满朝文武,尤其是蒋冕与毛纪等人坚定的信心,二人不再迟疑,纷纷出列奏道:“祈请陛下三思!”
朱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未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亲手扶持上位的王琼与夏言竟然敢“背叛”自己!
天子近臣!
王德华,夏公谨,你们当真是“好的很”啊!
朱厚脸色铁青地看着王琼与夏言!
如今包括内阁首辅在内的内阁诸臣做出了表率,文臣集团自然依次跟上,跪地奏道:“祈请陛下三思!”
王琼与夏言感受到了圣天子锐利的目光,整个人不由脊背发凉,却是不敢半途而废,执意跪在地上,违背“圣意”!
身为天子近臣,自当以迎合帝意为主!
但今日之事,王琼与夏言绝对不能奉迎上意!
若是其他事项,他二人定然毫不犹豫地完美执行帝意!
但今日之事不同啊!
圣天子这是想要绝了内阁诸臣的根!
仅仅做了一日首辅的王琼自然不会答应,渴望着不久后接任首辅的夏言同样不会答应!
而不惜“叛敌”效忠圣天子,只为施展心中抱负的梁储更不会答应!
至于文臣集团,想让他们答应,不如让其致仕归乡!
废除内阁?
恐怕这才是圣天子的目的吧?
内阁自太祖起设,自太宗定制,自宪宗成型!
入阁拜相之人已经成为了文臣集团默认的领袖,标杆人物,精神力量!
如今圣天子一句话便想废除内阁,绝了他们的希望,文臣集团绝不会答应!
看着满朝文武之中,除了武将勋戚与三大贤王站立不动外,天子近臣以及文臣尽皆跪倒在地,齐声高喝:“祈请陛下三思!”
“祈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厚的手指掐得僵白,恨不得马上命锦衣卫将这群人逮捕下狱!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内阁的力量!
低估了满朝文武对于权势的追求!
不得已之下,朱厚只能寄希望于晋王朱知烊,对其使了一个眼色。
时刻观察朝堂局势的朱知烊立马会意,出列跪地高声道:“洪武十五年,太祖设置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诸大学士,不久之后,又增设文华殿大学士,以辅导太子为主,品秩为正五品!”
“而且其主要职责仅是朝政幕僚,简而言之,便是备以咨询的近臣!”
“陛下所言,可曾有丝毫不妥之处?”
“尔等何敢如此?”
“臣朱知烊谨遵圣谕!”
有了晋王朱知烊的开头,益王朱祐槟与秦王朱惟焯迅速出列奏道:“臣朱惟焯(朱祐槟)谨遵圣谕!”
至此朱厚铁青的脸色好看了些,却还是凝重无比。
这是自他即位称帝以来,面对的最大一次危机!
包括天子近臣在内的文臣竟然同文臣集团一起抵制于他,仅因为他想要改革内阁制度,削弱内阁权柄!
那不久之后的整顿吏治,革故鼎新之举岂不是会惹得群情激愤?
此时站立于朝堂之上的仅剩下王守仁、徐光祚等武将勋戚一系。
在王守仁的不断眼色示意下,反应过来的徐光祚急忙跪地赞同圣天子的意见,王守仁等勋戚自然随之跪地。
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朱厚的眼中清晰可见,王守仁代表的王学门徒朱厚暂且不想去理会,因为现在他有一个最大的麻烦!
王琼与谢迁!
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敢忤逆自己?
他王琼先前乃是“文臣耻辱”,被杨廷和等文臣打压排挤了数十载!
若不是他朱厚力排众议,一力提拔其入阁拜相,成为内阁首辅,他王琼这辈子的声誉都会毁于一旦!
他王德华怎么敢!
而夏言,这个同样被文臣集团排挤打压的可怜人,即便成为了大九卿之一,执掌通政使司,也始终受限于内阁的指示!
直到自己任命他为第一任“圣命钦差”,将他从通政使司这个清水衙门的泥潭中拖了出来,成为了执掌实权的朝堂新贵!
自己更是为其免除了军籍,让其入阁拜相,成为辅政大臣!
他夏公谨怎么敢!
何况他夏公谨走的是“孤臣”之路,若稍微惹得朱厚不喜,无论其现在地位何等尊崇,立马便被打落尘埃,沦为猪狗!
朱厚不相信他夏公谨不懂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他怎么敢当众忤逆自己?
“好!好的很!”
“阁臣之责在于参预机务!”
“入内阁者秩列一品,不得专制诸司!诸司奏事,亦不得相关其白!”
“臣下敢有奏请复议内阁者,文武群臣即时劾奏,将犯人淩迟,全家处死!”
朱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番话!
朕给你们脸,你们不要脸!
那这内阁便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天子近臣之中,除了王守仁外,其余之流如王琼、夏言、顾鼎臣之人居然尽皆站到了朱厚的对立面上!
说到底,你们还是文臣出身对吧?
朱厚原本想给予内阁大学士三项难得的殊荣,以此平息其被剥夺权柄之后的失意与怒火!
但他未曾想到,这群王八蛋对于手中的权柄已然超过了他这位圣天子的想象!
即便不惜与他敌对,仍要握紧手中之权柄,执掌手中之大权!
文臣!
一念至此,起身准备离去的朱厚突然回首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朕授都察院纠察百官、监察内阁之权,若有僭越,逮捕下狱!”
在满朝文臣惊骇欲绝之时,王守仁出列铿锵有力地回答道:“臣谨遵圣谕!”
朱厚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守仁,莫名地冷笑一声后离开了正殿,留下苦涩无比的满朝文武。
尤其是王琼、夏言等人!
王守仁看着如丧考妣的文臣,悄声嘀咕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