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寒风在冰封的山峦之间呼啸，龙渊湖周围似乎变得更加冰冷酷寒，哪怕晌午的阳光极力散发光热，依旧不能给众人带来一丝暖意。

昔日在东林河洲叱诧风云的几位无量山天尊，立在湖面上如同静止的雕像，面容悲愤神色惨淡，凝重的气氛让不远处已经脱离乾坤太玄阵影响的看客们大气都不敢喘。

本来这些人抱着看热闹的闲心而来，只为了增长一些眼界，回乡后多一份聊资，谁曾想却成了历史的见证人，目睹这场惊世骇俗的重要事件。

或许因为阵法的余威尚在，或许担心天尊们迁怒自己，此时这些看客默契地保持了静默，即便身体恢复了自由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盼安安静静扮演空气的角色，或者想当个屁被天尊们给放了。

“你们！”终究有人不愿意放过这些瑟瑟发抖的可怜虫，太白天尊一边企图用身体挡住那具再明显不过的尸体，一边愤恨地比划着怒吼：“谁都不许走！”

看客们面面相觑又噤若寒蝉，从彼此目光中读出了恐惧和无奈，一个个面如死灰。

领导们特意留住下属，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好事，要么是坏事。而当下的情况，怎么看也看不出一丝好事的迹象，而坏事则毫无底线地一件接一件。

就在此时，天边隐隐传来闷雷之声，引得众人纷纷抬头。

一个芝麻粒大的黑影在西方天际出现，眨眨眼的工夫已经化作一道灰影落在了龙渊湖面。

“谁干的！？谁干的！？”还未看清身形，气急败坏的尖锐咆哮声已经炸响：“花涧派那帮臭娘们呢！？”

来者是一个灰袍老头，个头矮小身形消瘦，兔头麞脑尖嘴猴腮，头顶所剩不多的几根灰白头发扎成一根鼠尾巴似的小辫甩在脑后，此时瞪着快要爆出眼眶的绿豆眼，神情愤怒无比，几乎要跳起来骂街。

看客之中有眼尖的，认出这是无量山太虚天尊，和太白天尊同属一辈，通常负责镇守无量山四方，恐怕是察觉到了门派危机赶来支援。

元真道长瞟了这老者一眼，并未吱声，似乎不想搭话。而太白天尊刚想细说诉苦，又一道黄色身影落到了身侧。

裹着闪金缎面元宝长袄的宝相天尊迟到一步，一张白白胖胖营养过剩的圆脸与身旁瘦小的太虚天尊形成鲜明对比，突显出几分喜剧效果。

不过此刻无人有这份闲心，一向以笑脸示人的宝相天尊同样神情紧张，连招呼也顾不上，赶紧两步到了赵铭阙尸体旁，俯身盯着后背那骇人的伤口看了又看。

血肉之躯难抵刀剑，哪怕是无量天尊，肉体依旧不能与神兵利刃相抗衡，尸体骨肉分离也并不算意外。

让宝相天尊难以接受的是那件本该发挥神效的法宝金衣，竟然就像一件普通织物，裂开一道与创口齐平的破洞，此时充盈的灵气正顺着毁坏的织物边缘向空气缓缓散逸。

也就是说，在主人受伤乃至死亡的那一刻，法宝金衣根本没有发挥应有的防御作用，连内含的灵气都未曾消耗。

“无形无相刀……？”低吟出一个生涩的词汇，宝相天尊目露不可置信的迷茫，缓缓看向元真以求证自己的观点。

元真微微点了一下头，闭起眼深深呼吸一口，沉声道：“是我们大意了，光顾着提防花涧派……”

“什么？”太虚天尊一听更加激动，鼠尾辫都快翘了起来，咬牙切齿怒骂道：“是李长生那个畜生？！”

隐刀一脉的成名绝技，也正是隐刀门名号的由来，无形无相无声无息，是为隐刀。已经有数百年不曾问世，没想到再现之日居然斩向了自家掌门。

无形无相刀未必是威力最强大的刀法，却是公认最难防御的手段，无迹可寻，无物能挡，甚至已经脱离了武道，被视为杀戮之道的究极之术。据传言，无形无相刀所斩之人必是不胜之敌，换而言之，赢不了，却杀得死！

而世间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平衡，这样的刀法太过逆天，所以修炼难度奇高，条件极其苛刻，让许多成名刀客望而却步。尤其隐刀一脉已经断了传承，人口凋零，谁也料不到那个长相如黑熊，平日里怯懦似兔子的朔月天尊能练成如此神技。

“待我抓住他，必将他碎尸万段！”太虚天尊都气得五官挤成一团，不停挥舞握紧的双拳表达心中的恨意。

宝相天尊斜目督了一眼这位师叔，嘴巴微微蠕动却欲言又止，沮丧地摇摇头，只希望太虚天尊说说气话罢了，否则无量山又要少一位长辈天尊。

“花涧派也脱不了干系！”太白天尊眼看师兄到场，再度燃起斗志，方才那股子意外的惊惧消失不见，满腔怒火化成懊恼，恨不得当即就去追杀花涧派以及那个叛徒。

元真道长神情木讷，愣愣看着地上的尸体，仿佛根本没听到太白天尊的话。

迟疑之间，又两道身影从空中落下，当天负责镇守无量山四方安危的四位天尊全部到齐，除去那些身在外地一时半会不能赶回的天尊，门内十七位无量山天尊全部到齐。

当然，有一位去了花涧派，已经算不上无量天尊了。

太白天尊一看时机已到，当即连哭带嚎，嚷嚷着要组织报仇，并且开始行使调兵遣将的委派之任，隐隐要代为主持大局。

众人之中有同仇敌忾的，当即就想杀奔南岳化洲，要与花涧派同归于尽。也有冷静理智的，主张暂且整顿肃清，毕竟攘外必先安内，门内出了一个叛徒，但未必只有一个叛徒！

一群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得道高人，站在那吵架的样子似乎也不比泼妇骂街优雅多少，至少在看客们眼中看来还挺亲切。

“我要进上垣。”久不发言的元真忽然轻声开口。

本来吵闹的湖面之上顿时安静得像没有人在。

“什么？”太白天尊惊诧的样子好似含住了一颗鸡蛋，眼神急速翻转两周，才改为感同身受的模样，点点头附和：“也好，也好！”

其他十五位天尊脸色各异，有畏惧，有不解，有纠结，有暗喜，不过大家统一没有开口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