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看着命运博士胸口“?”形的生命之符，轻声叹了一口气，抬手，将头上戴着的蝙蝠头盔摘了下来，他缓缓开口道：

“现在再戴着它也没有意义了，蝙蝠侠这个义警的身份，已经被我亲手杀死了。

以你的能力，想必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

“嗯。”

命运博士看着布鲁斯的脸，点点头，并没有就此发表什么个人意见。

蝙蝠侠抚摸着由特殊材料制作的蝙蝠头罩，感受着上面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划痕，回忆着每一道划痕代表的战斗，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他接着道：“命运博士，你能够看到多元宇宙内发生的事情，应该也了解人类是何等复杂的生物吧？”

命运博士点点头，接着道：“不管在哪个宇宙，不管他们流行着怎样的文明和社会形态，所有有知性的生物，都是复杂的。”

蝙蝠侠目光微微闪烁，他轻声道：“也许如此吧，但是，我和人类打交道的时间最长，所以，我以人类和人类社会来举例吧。

有人说，人类的历史是一个圈，任何现在发生的事情，都能从历史的镜子中找到相似的案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这句话说得非常对，人类就是愚蠢、自私、残忍、疯狂的集合体，不论他们表面上表现的多么绅士淑女，背地里都会有不想告诉他人的黑暗秘密。

直到，有一天，我看清了我的父亲，看清了那位伟大的托马斯·韦恩，我才真正明白，历史从来都不是一个圈，从来都不是没有出路的莫比乌斯环。

人类和人类社会，都在进步，虽然这些进步非常微小，非常缓慢，非常曲折，但是，它们在向前！

命运博士，这是一种无形而宏大的力量，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只由人类集体意志，由社会环境、自然环境和科学技术一同孕育出的无形巨手。

这只手非常强大，但又非常脆弱。它强大到碾碎阻拦它前进的一切力量，但又脆弱到会因为某一个或某几个人而彻底崩溃。

博士，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

命运博士轻声道：“你想说，历史的车轮可以碾碎那些倒行逆施的罪恶的国家和条例，但是却又有可能被几个人炸成碎片吗？”

“嗯……差不多。”

蝙蝠侠点点头，接着道，“我想要维系这只巨手，维系这股推动人类和社会缓缓前进的力量……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意志，是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

也许，它不一定会将地球引导到【绝对正确】的道路上，但是，它一定会将地球带到一个【适应它】的未来。

超人杀死小丑之后，他想要无视环境和人的因素，拔苗助长，强行将地球带到某一种可能性的未来——和平但不自由的未来，我不敢下定论这个未来是好是坏，但是，我敢说，它绝对与现在的地球不相适合。

而佐徳，或者说方觉，他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它可能在短时间内对人类甚至整个宇宙都是一件好事，但是，它却在根本上完全扼杀掉了人类选择未来的资格。

那样的世界表面上看，似乎使每一个人都逃离了因战争或别的什么原因而非自然死亡的命运，但是，它却使得人类所拥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种可交易的资本！

博士，试想一下，在米国或者别的什么国家，器官交易变得合法、灵魂交易变得合法、尊严交易变得合法、X交易合法、智慧交易合法……在这些本不可量化的资源被量化后，在这些本不可交易的资源被交易后，它将会催生出怎样的‘资产怪物’？而这个世界又将会演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混沌地狱？

博士，这就是我不后悔的原因，因为我完全不能容忍的事情，哪怕抛下我的底线，放弃我的原则，我也绝不想要让人们生活在那样一个比地狱还要残酷的世界！”

“我明白了。”命运博士点点头，起身离开椅子，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了，他回头看向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的蝙蝠侠，轻声道，

“其实，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去自首，因为，你杀死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们世界的人，他以智者的身份出现在那个世界上的时候，智者其实暂时被带到了另外一个亚空间内，而当他死亡后，智者便又回来了。

而且，当你在过去杀死他后，佐徳已经消失了，他对我们的世界和我们的平行世界造成的影响已经被时间的力量修正了，没有人会记得还有这样一个人。

而我们世界历史的发展，也将变回你与超人之间的理念和信义之争。

如果你要以‘我杀死了佐徳，我杀死了方觉，我杀死了智者’为理由，去GCPD自首，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把你当成精神病，送到阿卡姆去接受治疗。”

听完命运博士的话，蝙蝠侠一愣，他貌似还真的没办法以“我杀了方觉”为理由去警局自首。

这倒是难住他了。

命运博士道：“给你一个建议，坚守本心、牢记使命，继续在你的世界，成为那个打击犯罪、维护正义的黑暗骑士吧。

很多人都曾经说过，只要有了开始，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都停不下来了，像是杀人，像是吸烟，像是女装……

可是，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人类的意志是世间最奇妙、最坚硬的东西，它也许经常被别的什么东西污染，但是，当它闪耀着人类最璀璨的光芒时，世间一切都要为之避让！”

“我……我知道了。”

蝙蝠侠点点头，目送命运博士打开门，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人类的意志是比钢铁还要坚硬的东西，可是，那些堕落的念头就像蚀骨的毒液一样，总是在潜移默化间发挥作用，等到你回过神来的时候，钢铁早已变得千疮百孔了啊。”

蝙蝠侠轻叹了一口气，将蝙蝠头罩重新带回头上，他往后仰，靠在沙发的椅背上，仰头看着灰褐色的砖石纹路的天花板，久久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