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蔚蓝天际一碧如洗,微风轻轻荡漾,柔和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之上。屋内的卧榻之上,一张静谧沉睡的容颜微微一动,缓缓张开双眸,扫量周遭的一切。
“你醒了?”耳畔传来熟悉的关切,林清侧身看去,便见王轩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我屋内?”林清不解的问道。
“当日你渡劫之后昏厥,你师父便让我带你回云梭谷中,允我留于此照料你。”王轩解释道。
“师父,她......”林清有几分犹豫,随后还是闭口不言。
“既然你已醒来,那我也不便留于此地了。”王轩对林清叮嘱道:“迈入金丹之境,也算是挣脱了些许天地束缚,劫雷洗礼,受益于天,更能切身感悟大道。你刚刚突破,应当好生闭关,稳固境界,感悟己身之变,大有裨益。”
林清自然能清楚的感受周身微妙的变动,认可王轩所谏,应承道:“待我与师父交待过后,即刻闭关疗伤,稳固境界。”
“那我便走了。”王轩说完,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我送送你”林清俯身离开卧榻,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衣衫不是当日渡劫所穿的那一件,应当是有人乘她昏迷,替她洗漱了一番。林清顿时眼眸复杂,盯着自己的裙袍,又偷瞄向前方的王轩,欲言又止。
王轩见其百般纠结,又夹杂着几分羞涩,这般扭捏的模样当真是难得一见,不觉嘴角浮现浓郁笑意。心不在焉的林清,耳边传来王轩的打趣。
“仙子此番未曾醉酒,又于云梭谷自己闺房之中,自有同门手足师长照料,何愁之有?”
林清脑海之中慕然忆起当初天叶城中的窘迫往事,只见凝雪的肌肤骤然染上了一层嫣红,清冷的眼眸满是水润的羞意,还有几分恼怒,扭头不理不睬。
王轩却是怔住不动,呆呆的望着林清的侧颜,眼眸之间情丝万缕,有感而发道:“修真女子罕用胭脂水粉等俗物,传言仙子的两颊只为心上人而红,此言诚不欺我!”
“你.......”林清本就羞恼,却不曾料到王轩竟然开口说出如此一言,双颊愈发红润,不知该如何承接王轩的话语。
“我走了,保重。”王轩深深的看了林清一眼,似乎要将她此刻的容颜镌刻于心底。几息过后,便腾身离去。
林清望着王轩远去的背影,心间羞意却未曾褪去,素手轻轻拂过燥热的双颊,喃喃自语道:“只为心上人而红吗,倒是一句妙语。”
返身折回平安村中,王轩放缓脚步,踱步入村。周遭的村人见其归来,见怪不怪,笑着与其招呼。这几年来,王轩虽久居山间洞府,但兄长王皓却是留在村中旧屋长居。王轩需时常返回村中为其送药,指点他修炼。
每当走入这村落之内时,王轩总是不由自主的松弛下来,颇为悠然自得。推开屋内的门,屋内修行的王皓察觉动静,笑着走出。
“小轩,你回来啦。”
“兄长”王轩看着王皓,笑意满满。如今的王皓早已不是当初那般瘦削的模样,在王轩的调理下,身形倒也算壮硕,精神饱满,斑白的发丝中也长出小半黑发。虽修为未进半分,但气息却是凝实,眼眸坦荡,再无当初那份邪凛。
“林清仙子渡劫如何?”王皓问道。
“她已成功突破金丹,并无大碍,兄长不必担心。”王轩拿出一坛药酒,递给王皓。王皓接过,眼眸欣慰的看着他,说道:“又让你废心了。”
“你乃是我兄长,兄弟之间,又何必言谢。”王轩随即笑着问道:“唐仙子呢,还未归来吗?”
“她还在闭关之中,未及突破”王皓说道:“放心吧
,有你所赠那般珍贵的丹药,她突破练气应当十拿九稳。”
“都是一人家,何必说两家话。”王轩问道:“只不过你二人打算何时成婚,也可让我名正言顺的称她一声嫂嫂?”
“小轩,难不成你......”王皓竟有些慌张,神色局促,连忙开口。
“兄长多虑了,你难道忘却我也称得上半个丹师吗,更何况我时常为你运气周身,自然知晓你元阳已失。”王轩打断了王皓的质问,解释道。
“原来你已看穿了。” 王皓有些尴尬,在王轩趣然眼眸之下,沉寂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小轩,成婚乃是人生大事,这时机尚未成熟。”说完,王皓便闭口不言。
王轩看着王皓眼底的挣扎,落寞与复杂,心中猜到了些许缘由。王轩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你与唐仙子二人之间的事情,我也不便插手。唐仙子是位好女子,兄长莫要负了她一片心意。”
“我自知晓。”王皓沉沉点头。
王轩拍手拿出另外一坛酒水,递给王皓。
“这是.....”王皓接过酒水,不解的问道。
“兄长体魄尚未恢复,元气固然重要,你本不该此刻泄去那先天之气。不过既已成事,多说也是无益。此酒乃是我特意为兄长炼制,可活血壮骨,滋补精元。”王轩叮嘱道:“时常饮用,大有裨益。”
王皓听闻王轩一席话,脸色颇为精彩。却见他郑重其事,作为修道之人,也知晓先天阳气弥足可贵。
“我记下了。”王皓点了点头。
“切莫多饮,把控酒量。毕竟此刻唐仙子可在闭关之中。若是引得阳气躁动,最后还是苦了兄长你自己,到时莫怪我未曾提点。”王轩打趣道。
王皓扬起手掌,提手作势要打。王轩早已提防,脚下遁光闪烁,逃离而去,转瞬便消失在村落尽头。
“臭小子,敢愚弄为兄!”王皓脸色有几分恼怒,更多的却是欣喜。过后他拿起两坛酒,返身回自己屋内。
离开村落后,王轩漫步在林野之间,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双眸阴沉如水,望向天际,带着几分慑人的寒意。
“离天宗,吴春秋”
半盏茶后,王轩收敛己身的杀意,返回洞府之间,拿出丹药,吞服入内。接下来的时日,他打算将周身的伤势治愈,然后便去离天宗斩了吴春秋,为王皓解开心结。
一年后,两仪剑宗之内还是一片繁荣景观,宗内弟子皆是刻苦兼修,繁荣昌盛。当年王轩之事却也连累两仪剑宗沦为众矢之的,那些被废之人都颇有微词。但两仪剑宗毕竟久负盛名,威望颇高,再有人言王轩隐藏颇深,难以察觉也是情有可原。
各方势力都因落崖谷一行遭遇重创,或是寄予厚望的弟子死伤殆尽,或是宗门宗主长老被高黎逼迫,自废修为,实力大损。唯独两仪剑宗,除却少宗主陶匀升重伤,近乎完好无损,独善其身,其势力足以压那些昔日比肩势力一头,余者自然不敢多言。
在这蒸蒸日上的剑宗之内,亦有一处地方罕见人烟,颇为寂寥荒芜。便见一座质朴的宫殿矗立在崖谷边际,宫殿之前的空阔校场上,只一道身影孤零零的站立在其间。
身后宫殿阁楼之上,有一人注目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疼惜。宫殿之门缓缓打开,身着白色罗裙,浑身散发着幽兰静谧气息的女子走出。绝美的容颜,尤其是那一双漆黑眼眸,宛若天工之作,只一眼便令人沉醉其中。
“师姐”女子柔声呼唤道。
矗立在校场之间的那道身影听闻动静,转过身来,看着女子,开口道:“兰儿”。
这二人正是何安兰与丁佩佩。比起当初,二人皆是清减了不少。何安兰静谧的眼眸之中透露着几分忧切,望着丁佩佩憔悴的容颜,拉扯起她的手,安慰道:“你莫要过于忧愁,有宗主与副宗主在,匀升师兄定会安然无恙的。”
“当初回宗之时,他便已有几分清醒。可是被送给宗主与副宗主救治后,足足六年之久,却是了无音讯,叫我怎能不担心?”丁佩佩面容哀婉的倾诉道。
何安兰紧紧拉扯着丁佩佩冰凉的双手,说道:“王轩的师尊乃是四转丹师,他也曾言,那兵解秘术危害虽大,却无性命之忧,只需好生休养着,就无大碍。宗主对匀升师兄十分器重,甚至视若己出。这些年来,必然在想方设法的为匀升师兄疗伤,让他恢复如初,这才无暇分心他顾。你且安心等他归来便可,不必日日神伤。”
“说不定哪日师兄便痊愈归来,见你如此憔悴伤神,难免自责痛心。”
丁佩佩点了点头,不再言论陶匀升。她眼眸婉转,看着何安兰,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前些日子,洛北师弟成功突破了金丹之境,晋升长老之位。”
何安兰微微蹙眉,却不言语,比听闻一件寻常之事还要漠然。
“你还未放下他,是吗?”
何安兰闻言,眼眸落寞,眼眸颇为复杂,流露出无奈,思念,悲伤,情丝等百般复杂之色。
丁佩佩眼眸露出几分疼惜,何安兰异样的举动,没有逃出她的察觉。丁佩佩轻轻的拥拦揽着何安兰,拍打她的后背,默默不言,安慰着她。
后方崖谷边缘之际,悄无声讯。此地乃是两仪剑宗的禁地,周遭有阵法隔绝。便连两仪剑宗的长老,也无权踏入,更不知晓此间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在这空阔的林野之间,灵气浓郁,还散发着些许淡淡的药香气息。便在这地面之下,深深隐藏着一道密室,密室更是被重重禁制庇护,可见其举足轻重地位。
石门之外,一道身影从漆黑的甬道中缓缓走出,光芒照落其面容,正是两仪剑宗副宗主——梅城。
“吱嘎”那石门打开,梅城面色沉郁,神情复杂,迈步走入密室之中。这里此地静悄悄一片,唯独回响着梅城的脚步声。
密室其内空阔寂寥,一道身影端坐于密室之间,身影挺拔,周遭霜寒气息与灵气皆缓缓涌入其体内,周身剑意涌发。岩壁之上的法器明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幕,洒落在其青俊的面容之上。
此人正是丁佩佩日夜牵挂的两仪剑宗少宗主——陶匀升。
“啪嗒”梅城立住脚步,站立在陶匀升面前。那陶匀升缓缓睁开眼眸,眼眸之间却是一股漠然与威仪,扫过梅城,淡淡的说道:“来了。”
“唤我下来是为何事?”梅城不解的问道。
陶匀升没有回应,而是缓缓起身,轻轻迈动步伐,双手负于身后,神情庄肃,带着一股威严与老辣。他眼眸扫过面前灵台之上摆放着的那道苍老而又伤痕累累的躯体,开口道:“梅城,传讯各方,两仪剑宗宗主傅寒不幸陨落,少宗主陶匀升择日继承道统,即位宗主。”
梅城微微一愣,眉头紧蹙,望向那已然没有气息的躯体,又望了望陶匀升,离身而去。陶匀升听闻那石门闭合的声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五指缓缓画圆聚拢。他久久望着自己的双手,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走出石门,温热和煦的阳光洒落他的周身。他不知为何,驻足不前,抬头仰望苍穹,眼眸盯着那炽热的太阳与湛蓝的天际,忽然痛快的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禁地之内,将那一抹静谧安然统统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