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隔离区的位置非常偏僻,紧邻着学院角落的围墙,要去那边,可以顺便参观学院中一部分建筑物的布局,姑且算是了解了一下未来的生活环境。
但路上罗修没看到什么和他特别有关系的地点,尽管途经一个小小的商贸楼,但扫一眼门口的大幅折扣海报也知道,里面主营物品是女装,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生活区里的小卖部。
他对钱其实没什么概念,此前的一切都是基地安排好的,卡里虽然有看起来非常巨大的数字,可观的任务报酬也没什么监护人来代他管理,但他之前几乎没有开销的渠道。
他连送给女研究员A的礼物都是直接找女研究员B要。
钱包里放着一叠百元大钞,他却只嫌鼓鼓囊囊装兜里看着烦。
要不是七岁之前的生活常识告诉他外面世界的所有东西都要用钱来买,他可能真会把自己卡里的数字兑换成亚东大区通行的纸币撒出去给悉心照顾他的女研究员们当礼物,落下个撒币小王子的美名听起来也不错。
太过专注于胡思乱想,被沈安琴拽了一下胳膊,罗修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
不愧是特别隔离区,墙头每隔五米就有一个变异者探测器,齐刷刷对着宽阔的院墙内部,看内部的广播塔,用来预警的信息渠道至少有三个,从附近的地面看,地下高速座舱的出口更是少说两位数。
基本上,这里就是以默认会有感染者爆发为前提修筑的。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的卫兵都有必要时将被观测者及时击毙的权限,所以沈安琴办理通行手续的时候,罗修不自觉地向距离卫兵枪口比较远的地方走开了两步。
和变异者不同,觉醒者们会受到一般武器的伤害,“能量”抵御不了子弹、爆炸和高能射线,所以比起爆发后的变异者,潜伏期后半段逐渐意识倾向于变异者的感染者,对于觉醒者来说才更加要命。
比如说,如果眼前这个持枪的卫兵恰好是个潜伏末期的感染者,而他又恰好知道罗修在觉醒者中的强度等级,那么,他就很可能趁此机会掏枪贴脸给罗修来上一下,送对一般人类不会有太强防备的他和这个世界永别。
这就是觉醒者表层资料对C级研究员以下一般不公开,深层资料则需要至少B级权限的原因之一。
“好了,可以进去了。这是你的探访许可,有效期一个月,出示即可入内。”沈安琴办好手续,转身递给罗修一张磁卡,柔声说,“每次探访不超过两个小时就好。”
“嘁,我压根没打算再来。”他接过磁卡往卫兵身边的机器上一碰,语气生硬地说,“等出来我就给你。”
“那个,可以等出来再说。”沈安琴微笑着说道,在离开大门其他人的视线范围后,很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走进了一个厚实冷硬、充满金属色泽的巨大建筑物中。
她的手不是太软,大概当老师的时间不短,握粉笔的几个指节都有清楚的茧皮,挺粗糙的。
但罗修扭脸看了一眼,没有闹别扭挣开。
他还挺喜欢这种被人走在领先一点点的位置拉着他的感觉。
恍惚间,他的视线仿佛都低了许多,沈安琴的肩背不知不觉挺拔了几分,让他有了一种在仰视的错觉。
“到了。”
罗修的恍惚被这句轻声细语打断,他定了定神,看向眼前的厚金属门。
沈安琴刷了一下磁卡,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看起来还算舒适,但被四个探测器集中感应的房间。
即使知道探测器只会收集人体辐射信息而不会视觉成像,罗修依然不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屋里一片雪白,从墙到床,如果再有几个红十字,看上去就像是比较特殊的病房。
雪白的床边,坐着一个之前应该正在看书的年轻女人,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她把手里的《亚洲气候剧变浅析》倒扣在床上,转身站起,望向来客。
那是个脸色异常苍白的漂亮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略带几分天真的五官配合那瘦削娇小的身材,让罗修有种对方其实比自己还小的错误认知。
和基地里的研究员,学院里的女教师们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隔离区没有东西,她一点妆也没画,素淡的脸衬着雪白的连衣裙,雪白的肤色,整个人都仿佛要融进这雪白的房间里。
“小骆,我……带人来看你了。”沈安琴的话在中间有了一个不自然的延长,听上去颇为微妙。
“是我期待的吗?”骆欣菡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动人的微笑,就像冰天雪地里突然绽开了一朵小小的兰花。
沈安琴有些黯然地微微低头,轻声道:“我不清楚你的意思,我只能让他跟你谈谈。”
罗修大步走了进去。
但他没在看骆欣菡,而是看向了被粗大的金属栅栏分割成无数细条的窗户内摆放的几个花盆,里面长着并不高的植物,开着半透明的白色小花,清香扑鼻。
“你这花叫什么名字?有种子给我点吗?”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种层层叠叠小巧可爱的花,直接笑着开口问道,“我有很棒的土壤,一定能养活。”
“不需要种子。”骆欣菡黑漆漆的眼睛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你走的时候折断一根枝条,插到花盆里,我可以教你种植的方式。不过……我也不知道这种花叫什么名字,这是觉醒者率领的探险小队在荒野找回来的,是恐怖大王降临后才有的新品种。”
沈安琴轻声道:“说是新品种,其实,经过基因测序,有研究员认为那应该是曾经因为人类扩大居住地而灭绝的某种植物。暂时还不知道这种植物和恐怖大王们有没有直接关系。类似的植物和菌类很多。”
罗修转身靠住窗台,看着骆欣菡,有点纳闷地说:“你看着挺正常啊,不像是疯子哎。”
骆欣菡微微一笑,柔声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疯子。”
她指了指自己单薄的身躯,“我是感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