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烛勉强稳住身子,一股寒意从心底传向四肢百骸。
自己不过说了顾知晏两句,她就记得这么清楚。
那王妃刚刚还要打她,不知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秦大人,搜吧。”
秦子明饶有兴致的盯着顾知晏,一挥手,一百捕快便涌进了紧闭的大殿。
紧接着,楚氏凄惨的哭声便破空而来,哭的天边残阳都加快了西沉的速度。
冬烛听得浑身盗汗,到后来已经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她双手紧紧扣着地面,似乎想抓住什么以缓解焦虑。
奈何东风凌冽,连颗枯草都没给她剩下。
不久,一个捕快便把荷包举到了顾知晏身边,“侯爷,您看是这个吗?”
顾知晏接过荷包,还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番,道:
“就是这个,从哪儿找到的?”
“晋王妃枕头底下。”
顾知晏眼眸闪了闪眸,想来是楚氏发现了这荷包,正逢捕快搜查,慌乱之下,就将东西塞到了枕头下。
她如获珍宝的捧着那荷包,看了一眼狼狈跪地的楚氏,说道:
“一个荷包而已,若是王妃喜欢,本侯也不是不会送。
只是昨日本侯与加来破军比试,受了点小伤,这荷包是亦衡放了药,特意拿给本侯治伤的。
你不言而取,便是偷。
倘若本侯因此伤情加重,便是害。”
这么一闹,楚氏早已失了主心骨。
她浑身僵硬的跪在地上,慌乱无比,一会儿叫“侯爷”,一会儿说“妾身”,可硬是半个字也没憋出口。
“王妃别急,辩白的话还是想想再说,不然,可能会被扣上个‘蓄意谋害安定侯’的帽子,要被杀头的。”
顾知晏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吓得楚氏差点原地休克。
她后悔极了,为什么今日要去伊人园,为什么偏偏要得罪顾知晏?!
这不是惹祸上身吗?
“带走吧。”顾知晏道:“到了大理寺你再解释解释,为何要偷本侯的东西。”
“是。”楚氏不敢多言,生怕在王府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便任由捕快扣上镣铐,带上了大理寺的囚车。
“侯爷,这个怎么办?”秦子明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抬手指了指冬烛。
顾知晏道:“本侯觉得,晋王妃淳朴,大约不至于为了个荷包得罪本侯,可能是手底下的人心思龌龊,拿了本侯的东西,反而想栽赃给王妃。
所以,一起带走。”
“是。”秦子明应下,又让人锁了神情恍惚的冬烛。
待人走完后,他才靠在顾知晏耳边,轻声问:
“侯爷是觉得陷害晋王妃心有不安,所以把这小丫鬟推出去做替罪羊吗?”
“按律法走而已,秦少卿何必多问?”顾知晏白了他一眼,转身跟上捕快。
秦子明影子似的跟在她身后,劝道:
“侯爷别生气的,卑职并无冒犯之意。
只是忽然想起尚京有传言说,侯爷是伪君子,真小人。
说的十分正确。”
说到这里,顾知晏总算猜到了秦子明的身份。
她没有回头,接道:
“这传言不错,本侯志不在君子,也不在小人。旁人损我一尺,我要她偿一丈。
睚眦必报既做信条,那么功是功,过是过。
哪怕是被条疯狗咬了一口,我也会断了它的骨头。”
顾知晏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秦子明。
女子目光微冷,宛若两条毒蛇,刺进了他的眼眸。
秦子明似乎真的被蛰了一下,正准备掩饰什么。
却见顾知晏只是莞尔一笑,又转头离开。
看着那笼在霞光里的背影,秦子明忽然笑了笑。
顾知晏这个人,真是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让人失望。
... ...
大理寺天牢。
顾知晏屏退了所有人,陪着楚氏聊到半夜,这才把话套了出来。
原来,楚氏嫁到晋王府后,成玉瑾伤情大有好转,她的任务完成了,成玉瑾也在找个机会给她休书。
楚氏虽不甘心王妃梦就此破碎。但是,见识过成玉瑾的花心,也就渐渐不再强求。
再说,成玉瑾从来没碰过她,而且还答应会给她一大笔钱作为酬谢。
就算此时出府,她将来也不愁嫁人,不愁生计。
正巧,此时她乡下的情郎来找她,两人情投意合,正要私奔。
那情郎却不明不白的被尹依柔抓了起来。
所以她才弄花了脸,去伊人园大闹,想威胁尹依柔放人,但是正好遇见了顾知晏。
楚氏知道此事关乎皇家颜面,不好对外人明说,所以才一直遮遮掩掩。
听完这些,顾知晏答应把她放出去。
起身走时,却被楚氏拽住衣角。
楚氏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侯爷,冬烛是个贴心人,她也是为妾身才顶撞侯爷的,还请侯爷…”
“她是个贴心人,可惜是尹依柔的贴心人。
她为何有胆子顶撞本侯?为何要刻意帮你吸引本侯的注意?”
顾知晏收回自己的衣摆,轻笑道:
“王妃,想想吧,她若是真的为你好,就该替你藏着秘密,而不是大肆宣扬。
而且本侯荷包丢在了你那儿,总得有人坐几年牢。”
她说罢,转身离去。留楚氏独自落泪,费力消化着这些话。
冬烛是尹依柔的人,情郎也不见了踪影,自己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直到夜半,楚氏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
她宛若一具失了灵魂的行尸,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孤寂飘零。
忽然,“砰”的一声,后颈传来一阵剧痛。
楚氏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两个黑衣人将她抬起来,套进麻袋里,走向了大理寺。
大理寺门口,秦子明把一沓卷宗送到顾知晏手中,恭顺道:
“侯爷,这是您今晚找的,近三年内,所有失踪男子和死亡男子的卷宗。”
“嗯。”顾知晏接过去,大致翻了一遍,确定无误后转身上了马车。
她想起顾非秋死前的那番话,又结合楚氏的供词,总觉得尹依柔所涉及到的杀人案可能不止一起。
但是,她没了安神香,又不能在大理寺硬撑,只好先回家让萧亦衡配点药,再继续研究。
秦子明目送那马车走远了,才走向一旁的小巷。
小巷里,两个黑衣人拱手道:“九爷,人抓到了。”
“好,今夜子时,仓岭山山脚松林,行刑开始。”
“是。”那两个黑衣人应下,迅速带着楚氏离开。
而秦子明则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已经发皱的蛇皮面具。
月华下,俨然是秦酒的脸。
秦酒换了副新面具,转头走进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