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萧亦衡浑身一震,整颗心都跟着怦然碎裂。
他一缕孤魂,从地狱爬到人间,总是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拖进无间地狱,给前世的自己殉葬。
他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何德何能,还能知晓真相,还能像现在一样,拥抱顾知晏,拥抱这个为了他伤的千疮百孔的人。
马车很快到了别院,此时顾知晏已经睡熟了,萧亦衡便把她抱回屋子,小心翼翼的放好,点上安神香,又去厨房准备吃食。
现在的顾知晏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
他已经将那原本精美的瓷器伤的千疮百孔,此刻只能用自己的全力去弥补。
夜半,顾知晏醒来,出了一身汗,烧也退的差不多,被萧亦衡缠着吃了半碗面,又迷迷糊糊的睡下,睡之前还嘱咐道:
“明日一早叫醒我,我得去城墙上安抚人心,探查敌情。”
萧亦衡应下,再将人哄睡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他一早起来,却没有叫顾知晏。
将来有一场硬仗要打,这可能是她这段日子睡得最后一个好觉了,萧亦衡不忍打扰,便自己先出去做早膳。
做到一半,冯广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世子,外面宫蔷宫大人说奉了凌王的命令,有急事找侯爷,硬要带人往里闯。”
萧亦衡头也没抬,继续专心致志的切着手下的豆腐,问:“你让了?”
“老奴自然不敢,让家将拦着了,但是他们一直嚷嚷着,说您不懂事,整日缠着侯爷,耽误军情,闹得许多百姓都围到咱们别院门口了。”
冯广道:“老奴怕任他吼下去,会对世子的名声不利。”
“不利就不利,我的名声还能坏到哪儿去呢?”萧亦衡不以为意的答了一句,切完豆腐,又转身拿一根小葱切着,刚下到,就听一道声音靠近:
“侯爷,军情急报,侯爷!”
“号丧呢?!”萧亦衡眉头一皱,砰的一声将刀搁在案板上,转身出了门。
正见园子门口,宫蔷带着十几个士兵毛毛躁躁的闯了进来。
那群人本来理直气壮,可看见萧亦衡时,还是忍不住抖了抖,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宫蔷吞了口唾沫,知道自己得了正当理由,撞了撞胆子,上前行礼:“萧世子,侯爷呢?”
“睡着呢,只要不是城破的大事,不要打扰她。”
宫蔷冷笑一声,想起了昨日顾知晏对自己的种种,当即怒上心头,继续道:
“可是世子,军情告急,侯爷既然身为主帅,就该时刻待命,哪儿有日上三竿,还在睡觉的道理?!”
“这里是我家,她是我的人,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萧亦衡上前两步,对宫蔷伸出手:
“什么军情,给我看也一样。”
“那可不行。”宫蔷后退一步:“这可是凌王殿下让下官交给侯爷的,其他人不得经手。”
说话时,他刻意将凌王殿下几个字咬的极重。
他想,萧亦衡再怎么说也是凌王的儿子,搬出凌王来,他大约也不敢越矩。
毕竟,天下哪个儿子不怕老子?
等萧亦衡一让开,他就立刻去找顾知晏。
昨日他就发现顾知晏身子不好,面色白的很,大约是伤重了才睡到现在,他偏要这个时候把顾知晏叫起来。
既然顾知晏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不让顾知晏好过!
“哦,他派你来的。”萧亦衡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收回手,低头作揖:“那小侄真是失礼了。”
宫蔷一见萧亦衡服软,立刻乐开了花,笑道:“世子既然明礼,宫叔叔也不会怪你,还是快让...啊!!!”
谁丞想,说话间,萧亦衡的广袖里忽然窜出一条小黑蛇,张开大口一下子咬住了他的脖子。
宫蔷大叫一声,踉踉跄跄的后退两步,脚下一滑,狠狠摔在地上。
他脖颈生疼,生生被那条小蛇咬出了四个眼,有血顺流而下。
其余士兵见状,纷纷后退与宫蔷拉开距离,生怕自己也被蛇咬了。
那蛇黑底金纹,不知道有没有毒,不确定之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宫蔷脸色霎时惨白。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伸手去抓那条蛇,却又被地上不知从哪儿窜来的另一条蛇咬住了手腕。
萧亦衡笑的人畜无害:“哎呀,宫叔叔,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宝贝们可能觉得你说话不太中听,想教训一下你。”
宫蔷中了蛇毒,四肢麻木,嘴唇发紫,眼看着萧亦衡一步步靠近,吓得几乎昏厥。
萧亦衡低头,从他身上拿出那一封所谓的“急报”,扫了一眼,道:
“火枪和羽箭的分配?这么点小事儿也要来麻烦阿晏,你们家凌王是白痴吗?”
宫蔷一惊,没想到萧亦衡竟然这么骂凌王,心里忽然就没了底。
萧亦衡收好信件,扫了一眼那十几个士兵:“这个我处理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士兵们见宫蔷不动,也不敢动,只能战战兢兢的等着宫蔷发话。
“不走?那也行,你们若是非要见侯爷,等她醒来我自然叫你们。但是在这之前”萧亦衡说着打了个口哨。
周围的毒蝎毒蛇蛊虫蛊蜂瞬间蜂拥而至,将十几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亦衡背过手,冷道:“任何人不准踏入园子半步。”
这些跟着宫蔷的士兵平日里连仗都没打过,更别提看见这么多毒物,吓得双腿酸软,一个个颤抖着摊倒在地。
宫蔷眼看萧亦衡要走,仿佛嗅到了死亡味道,忙喊:“萧世子,您走了,我身上的毒怎么办?”
“那就看阿晏什么时候醒了。”萧亦衡的声音幽幽传来:
“被这蛇咬了之后,还有一个时辰的命。若是这一个时辰之内阿晏睡醒了,我自然把解药给你,若是阿晏不醒,那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了。”
宫蔷听完,终于倒在地上,眼中一滴泪缓缓滑落。
他怎么忘了,萧亦衡本来就是个怪物,他从小就把这群毒物当宝贝养着,从来以戏耍人命为乐趣。
处理完这些,萧亦衡回去洗了洗手,继续做饭。
半个时辰后,几叠小菜炒好了,顾知晏也醒了,他便端好了饭菜进了顾知晏的房间。
可顾知晏明显不买他的账:
“亦衡,我不是让你把我叫起来吗?这都多晚了,我哪儿还有心思吃饭呀?”
“不着急,吃完饭再去,能耽误多少事儿啊?”萧亦衡笑劝着,顾知晏却硬要出屋子。
一想起屋外那群被他困住的废物,萧亦衡就头疼,直接站在女子面前含住了她的唇瓣。
良久,松开。
撒娇道:“阿晏,吃点东西吧,不然我会担心的,你大病初愈,伤也没好,不能这么折腾。”
不得不说,这一吻很管用,顾知晏思考了片刻,果然乖乖坐下吃起了饭。
萧亦衡这才道:“你先吃着,我去给你泡壶茶。”
说罢,走出去来到宫蔷等人身边,将那些毒物放走,顺便将一瓶药扔给了宫蔷:
“吃完赶紧爬起来,若是要见阿晏就不准说我半句坏话,若是不见就立刻滚。”
宫蔷激动的拿着药放进了嘴里,被几个士兵搀扶着爬起来道:“世子,不见了,下官谁也不见了,这就走,这就走!”
话罢,便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萧亦衡冷笑一声,转身回头沏茶。
宫蔷本来就在门口闹了一通,这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出来,百姓们更是担心,一窝蜂的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