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身子当即一震,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怎么会呢?陛下既然叫侯爷一声姑姑,自是拿她当亲人的,这姑侄之间拌个嘴不是常事儿吗?萧世子言重了。”
“哦,阿晏在休息,你等会儿吧。”
林公公快急疯了,哪里还能等,万一耽误了雍和帝的事,自己这颗脑袋可就真保不住了:
“世子,真不能等啊,十万火急,北蛮都兵临城下了!”
萧亦衡动作一顿,明白了缘由。
这几年他四处游历,的确发现江南还在继续修筑蒸气铁皮车的铁轨,猜到了加来破军势必有兵围皇城的一日。
但是,他并没有阻止,他甚至还想借着这股风浪,扫清一切障碍,逼雍和帝立自己为储。
现在,时机到了。
他微微一笑,道:“我带你去见她,不过她最近心情不好,你说话小心点。不然,我要你狗命。”
最后一句话,萧亦衡特意靠在林公公耳边开口,听得林公公浑身一寒,连忙点头应下。
好不容易见到了顾知晏,林公公却是支吾半天,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萧亦衡就在身后,他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被萧亦衡弄死,最后只好说了句:
“军情告急,陛下有请。”
顾知晏纵然心中有气,但是一听跟军情有关,却还是打起精神,换了身行装跟着林公公出门。
她恨雍和帝不假,但是这毕竟是自己.国.内.的事,关起门来消灭政敌就好。
如今大敌当前,也该分得清轻重。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
国家南北沦陷,腹背受敌。
北蛮人兵临城下,八大营军.火.库一夜之间被毁了一半...
顾知晏听完,脑子混混沌沌,只觉得喉头腥甜,一口血自心底翻上来,怦然破口而出。
着实吓了雍和帝和在场的武将一跳。
潘龙一惊,瞬间忘了礼数,立刻跟过去扶住顾知晏,眼圈通红:“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凌王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侯爷早年就有那什么...抑郁症?说白了就是疯病,想必是前几日看见成萧那叛徒死了伤心,还没缓过劲儿。”
见此,凌王党羽瞬间跟了上去:“侯爷再怎么说也是迟暮之年,还是个女人,既然嫁了人,何不在家相夫教子,非跑出来干涉什么政事?”
“对啊,本官瞧侯爷这身子虚的,莫不是有孕?”
顾知晏推开潘龙,抬眸白了一眼那最后说话的宫蔷。
下一刻,腰间匕首出鞘,瞬间脱手而出,直冲宫蔷而去。
宫蔷一惊,连忙要躲,奈何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被匕首削断了一截衣摆,惊吓之余,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那匕首在空中转了一圈,带着一截衣摆再次回到顾知晏手中。
宫蔷浑身发抖,连忙跪起来对雍和帝磕头:
“陛下,侯爷疯病发作。在您面前肆意行凶,求您为臣做主啊!”
凌王没想到顾知晏会这么大胆,凉凉的补充一句:
“侯爷病的厉害,怕是不适合做主帅带兵。”
雍和帝微微蹙眉,也跟着担忧——顾知晏近来接连受伤,前几日又因为成萧的事发病,若真不适合带兵...
“谁说本侯想要你的命?”顾知晏从刀伤取下那截衣摆,顺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冷道:
“本侯不过是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寻块布擦擦嘴罢了,还有啊...”
她擦好嘴角的血迹,一抬手将那血布甩到宫蔷脸上:
“若是宫大人的妻妾孕吐吐血,可以找本侯给你看看风水,别是你亏心事做多了,得罪了哪方神鬼,惹祸上身,祸及子孙!”
看着面前那块血布,宫蔷抖得更厉害了。
他听着顾知晏的诅咒,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她一语成谶。
奈何,他盼着为他主持公道的雍和帝愣是没看他一眼,反而转头对顾知晏道:
“姑姑若是身子不适,朕宫里还剩下几根千年老参,可以赠给姑姑补补。”
“多谢陛下。”顾知晏应下,便继续拉着众人商讨布防和进攻的对策。
宫蔷仿佛没人要的小丑,无人问津,硬生生在地上跪了两个时辰。
直到众人商量完散去,他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然而刚要迈步,就听雍和帝沉声道:
“朕允许你起来了?”
宫蔷本就没站稳,被这么一吼,当即一个踉跄,再次“扑通”一声跪回去,磕的膝盖生疼。
“给顾侯道歉。”
短短的五个字,宛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将宫蔷劈了个魂飞魄散。
他连忙磕头:“侯爷,下官错了,以后再不敢对侯爷不敬,求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下官吧!”
雍和帝讨好的征求了一下顾知晏的意见:“姑姑,此人任你定夺。”
顾知晏微微一笑,雍和帝这幅伪善的样子,不知骗了多少人。
但既然他现在想讨好自己,何乐不为?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那你就去潘龙手下做前锋吧,不久也会有一场恶战,还得麻烦宫前锋开道呢。”
宫蔷虽是个小将军,但是贪生怕死,已经多年没上过战场。
一听顾知晏要把他往前线送,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奈何面对盛怒的雍和帝,他又不敢继续求,只失神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发抖。
最后,还是被两个太监拖了出去。
等人走完后,顾知晏才叹道:
“陛下,眼下情况紧急,我们要先保住尚京,加来破军这次来势汹汹,光靠八大营一定撑不下去。
您立刻给各方武将修书,让他们能腾出手来的,全部派兵增援,不怕人少,哪怕每处派两千人,四面八方拼起来,也够臣背水一战了。”
“好,朕立刻修书。”雍和帝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颗心全在顾知晏身上,刚站起来,动作又是一顿:
“林公公,快去取两根朕的千年老参,送给姑姑补身体。”
“是。”林公公取来人参交给顾知晏后,雍和帝正好写完一封诏书,拿给顾知晏过目。
等顾知晏同意后,又道:
“姑姑,北蛮人日日在城外叫阵,弄得城中人心惶惶,百姓们信任你,还请姑姑明日去替朕出面安抚人心。”
“是,这是臣分内之事,陛下不必挂怀。”
见她答应,雍和帝松了口气:“那姑姑快回去休息吧,用不用朕派车送你?”
“不必了,亦衡应该会来接我,陛下也好生歇息,微臣告退。”辞别了雍和帝,顾知晏独自走向宫门。
刚刚在太极殿里议事,她到底是忍住了。
此刻,精神一松下来,浑身的不适就立刻占了上风。
顾知晏忍住胸腔里翻腾的血气,见到萧亦衡时才接过帕子轻咳两声,沾了一帕子血。
萧亦衡一惊,连忙扶她上了马车,一边将人揽进怀里把脉,一边语重心长的劝着:
“阿晏,凡事想开点,你老钻牛角尖,这抑郁症会越来越重的,近些日子,我发现安息骨的作用在下降,你得自己调整好心态...”
“知道了。”
“你别把我说的话不当回事儿,你...你身上怎么这么烫?”萧亦衡忽然一惊,伸手抚上了女子的额头:“你发热了?”
“可能吧,有点头疼。”顾知晏微微松了口气,她在宫里吐完血就一直头疼,本来以为是抑郁症带的,却原来是发烧了。
萧亦衡急道:“你这叫有点头疼?你额头上都疼出汗了...阿晏。”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了顾知晏一声,试探道:“你这抑郁症是什么时候患上的?”
“忘了,二十多吧。”顾知晏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随便搪塞了一句,却听得萧亦衡浑身一僵。
二十多,顾知晏二十一岁中了安息骨,之后就一直沉睡。
但是自己前世临死之前,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难道是...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死,她才郁郁寡欢,最终...患上这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