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人走后，莉莉丝心中的那种不安感已经淡去了许多，现在要考虑的，应该是接下来的事。

……毕竟说出了那样的话。

“要去外面闯荡啊……”一想到这里，莉莉丝就开始感到头疼，头上的呆毛也开始杂乱无章的晃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得准备重要的东西……衣服，食物，唔，还有武器……”

……接下来还需要准备什么来着？

苦思了许久，莉莉丝暂时也想不出来更多，于是她苦恼的伸手按了按呆毛，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去。

其实，对于得到这样的结果，莉莉丝还是感到十分惊讶的——不是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的惊讶，而是对老人居然答应了这件事的惊讶。

在这长达半个多月的相处中，她也基本明白了老人是个怎样的人。

老人是卡帕多西亚家族的“荣誉长老”，全名扎克席·卡帕多西亚，他古板而且富有威严，现实理性但却不难相处，对血族的观念异常遵循——尤其体现在血族的等级观念上。他对莉莉丝异常看重，也一直都想着把莉莉丝教导成合格的王女。

就像是愚忠于君主的臣子。

至于“血族的君王”……关于莉莉丝母亲的事情，老人却丝毫没有提及，莉莉丝居然也很默契的没有问——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也出现了。

而从他的讲述中，莉莉丝也知道了血族的基本特性，从而对自己体内的另一种血脉有更多的了解，产生了更多的亲和感——那毕竟是代表她母亲种族的血脉。

不过，她却始终没搞清楚自己脑海里突然多出来的记忆片段的真假。

——关于小时候的自己的“选择”，以及第一次吸食血液的味道。

虽然前者的记忆很模糊，可关于后者的记忆却无比清晰，直到现在都能回想起那样的味道……它就像是在初夏天摘下的杨梅，多汁，甘醇，那是无比醇厚的甜，渗人心扉的蜜，细细回味，却酸涩无比——正因为它太甜，所以之后品尝到的其他滋味，都仿佛带上酸意。

……好像又跑题了？

这样想着，莉莉丝一边走着，一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头上纠在一起的呆毛也被她掰成原本的形状。

……不能再想这件事了，另一个“自己”说过，不要再去思考有关于回忆片段的一切。

可越是提醒自己不去思考，莉莉丝就反而越对这件事产生更多的联想。

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庆典日那天——那完全崩坏颠覆的日常，那消失在众人记忆中的艾伦·贝华隆特，甚至还有自己的死亡。

可回过头来，记得这些的，好像就只有她自己。

那关于记忆的部分，不知是不是众人的经历遭到欺骗，又或者说，这些记忆单纯就是她自己的妄想……无数信息在纵横交错，分不清虚实真假。

……记忆出现问题的，到底是谁？

莉莉丝前行的脚步停住，阳光透过走廊五彩的落地窗，映在她苍白而露出迷茫的脸上。

对莉莉丝而言，关于记忆的问题估计在很长一段的时间内都无法得到解决……它毕竟是从“认知”的层面上衍生出来的，“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等过于主观的判断都不行。而她现在连分辨自己脑海里突然出现的记忆是否真实都做不到，得出“这和另一个‘自己’有关”的结论就已经是极限，更别说挖掘这种事情的真相了。

学会“怀疑”后，她思考的事情越来越多，尤其在事情的“真实性”和事情的“真相”上……对此，莉莉丝苦思无果，懒惰再次占据上风，于是只好选择了更轻松的问题。

除去有关“艾伦·贝华隆特”的事情外……那么，目前为止应该要弄明白的是——为什么神圣教会独独在那天发起了对血月之国的进攻？代表“利益”的那个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一切都变得麻烦起来了……”

莉莉丝喃喃自语。

“如果问扎克席的话，他应该能告诉我一些事情……”

这样说着，莉莉丝脸上浮现苦涩的笑。

“不过，我还真是不听劝啊……不过，如果只思考庆典日那天发生的事，应该也没关系吧……”

她低头，伸手将衣服上的蝴蝶结系得更紧，然后吸了吸鼻子。

“真是自欺欺人。”

不知是谁的声音。

……

等晚上吃过饭后，莉莉丝便开口向老人询问关于血月之国的事态。

“关于血月之国的事吗……”老人这样说着，脸上浮现思索之色。“对那个地方，我们血族并没有投入多大的关注……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不过，如果是关于神圣教会的，那我们倒是知道一些。”

莉莉丝突然又感觉到淡淡的“不安”，她有些疑惑，将这样的情绪压下去后，她才点点了头。

“那么，请告诉我吧，我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难道殿下想回去？”老人没有解答莉莉丝的疑惑，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不，我只是想知道那天的情况罢了。”

莫名其妙的，莉莉丝做出了这样的回答，神情肃穆，眼神纯净——虽然她现在的确不想回去。

当莉莉丝从修尔口中得知大陆东部和大陆南部隔着多远的距离后，她想回家的念头顿时就熄了许多……但是，这不代表她以后也不想回去。如果这个问题摆在十几天前的莉莉丝面前，她肯定会回答——“当然啦，那里可是我出生的地方，有爸爸，也有妹妹和其他的朋友。”

哪怕“现在不想回去”，但是“以后也会回去”。

……所以，为什么又说出了这种言不由衷的话啊！

“有什么非要了解不可的事情么？”没有理会少女看似淡定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慌乱，老人继续追问。

“我想要知道神圣教会开战的原因，顺带分析我们血月之国的应对……我想，这应该会有利于增加决策的经验。”

莉莉丝的眼睛闪烁着纯净无比的光，似乎根本不惧老人的审视。

“毕竟，我以后总会接替王的位置，无论是血精灵那边，还是血族这边。”

……不对不对不对才不对啊！这样的说法太狂妄了吧？呐？

“……这样啊。”老人又认真的看了莉莉丝一眼，却没能在她身上找到任何破绽，于是开口回答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藏得住的秘密……别说是贵族和王族了，就连底层的贫民都熟知这件事。”

“欸？”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莉莉丝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惊呼。

“这件事的影响力挺大。”老人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这件事一度成为神圣教会的丑闻——这种负面消息向来传播得很快。”

“负、负面消息？”莉莉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几天使用脑子的次数似乎呈几何倍数增长，并且以压倒性优势超越了以往的十七年。

……出现这样的念头，还真是让人失落。

“我还以为您早就知道了……在您还跟着那名人类的时候，底层人民讨论的热门话题就是这个。”老人突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什么。

……我怕生啊！我怎么可能会关注别人在说些什么啊！

“总之，这对神圣教会而言不是什么好的传闻就是了……”叹息过后，老人继续讲述。“因为一件次神器，神圣教会发动了对血月之国的进攻，为了不撕破脸，投入的都是炮灰级的战力，只是看起来有气势罢了……”

“如果死伤大半，那才更骇人。”莉莉丝接口说道。从阿卡莉艾的讲述中，她也明白神圣教会的目的并不在此，甚至的，她当时还提出了一些幼稚的见解。

只是配合自己当时的智商，这才显得有些惊世骇俗罢了。

……真是蠢透了。

这样想着，莉莉丝脸上泛起轻微的红晕，她继续问道。

“那之后呢？付出这样的代价，神圣教会是否换来了自己期望的东西？”

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莉莉丝对摆到台面上的“大局”还是有兴趣的。

不过她却不知道，从华尔莱斯等“知情者”了解到的信息来看，神圣教会信仰的真神，光明之祖克里斯蒂安真正需要的，却是“莉莉丝·耶梦加得”，是她本身，也是在明面的闹剧下掩饰着的真正“大局”……

“没有。”不去深究其他的什么东西，老人的回答干净利落。“正因如此，这才会成为笑谈——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这样啊……还真是悲哀。”

过了片刻，莉莉丝才轻声回答。

……仅仅是为了一件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就付出这么多生命的代价，让双方都承载浓郁的悲伤。

还真是世界的恶意。

“对了，最后还有一件事。”

最后，当莉莉丝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突然间又记起一件事，于是回过头来，对老人道。

“你知道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老人这样回答。

……

神圣历1435年4月5日，清晨，太阳初升时分。

莉莉丝早早就起了床，她难得细心的整理好床铺，又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摆放整齐。在洗漱完毕并吃过早餐后，她将要带的东西都塞进空间手镯里，然后穿上黑袍，背上长剑，在城堡的大门前和众人告别。

“爷爷，要联系本家那边吗？”看着那一抹小小的影子在视野中愈来愈淡，可可亚抬头看着老人，发声询问。“或者，派一些血族在暗中保护殿下？”

“不能联系本家那边，这是我们最后的改变命运的希望。”老人摇了摇头。“保护也撤掉吧，殿下体内的血脉正在逐渐觉醒，会被发现。”

“如果派足够强的血族……”

“算了吧。”老人还是摇头，看着前方的那道身影，目光灼灼。“既然殿下有了那样的觉悟，安全问题我已经不怎么担心了……而且，相应的准备也做好了，不是么？”

“我还以为爷爷是最不舍得让殿下离开的。”可可亚低下头。“我想，哪怕是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爷爷也会力求万无一失。”

“你是觉得我的做法欠妥么？或者说，不符合我一贯的作风？”老人露出微笑。

可可亚没有回答。

“有些时候，我的确会这样。”可老人似乎已经得到答案，他自顾自说道。“偶尔冲动一下，感觉其实也不错。”

“等我的实力恢复，我会跟着殿下。”

可可亚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老人看着可可亚离开的方向，少女离开时给人的背影好像很孤独，双手也不自觉的紧握着。见状，他叹了口气，突然间像老了很多岁。

“将希望攒得那么紧，是因为承受着时刻会失去自由的不安全感么？”

说完这句话，他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爷爷我……没办法给你安全感呢。”

另一边，莉莉丝已经完全消失在血族的视线中。

她开始踏上属于自己的征途，走向未知的前方。

孤身。

一人。

每次看到这东西时都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沧桑脸

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我一定是犯孤独病了……还有，冬天真的好可怕啊，好冷啊，尤其是在“超级怕冷”的前提下（迷茫脸

求收藏求留言求打赏求加书友群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