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纸质地柔软洁白，以其“卷舒虽久而墨中不渝”闻名，且不生虫蛀，绵韧平整。

顾名思义，竹纸的主要制作材料乃是质地坚硬的竹，不易处理，因而对技术和设施的要求很高，但楚歌对造纸并无研究，自然也不知晓这一点，他主要考量是原料，众所周知，南方产竹，且竹价不高。

刘昱却是经验老到的，一见这两字，便心知楚歌心思偏了，当下笑道：“公子请恕老朽直言，这竹质坚，先前也有许多师傅试过，只是造浆极难，这竹若不腐上一年半载，怕是连捣碎都不易的。”

楚歌闻言一怔，忽想起来，这竹纸实则兴起于唐宋之际，明清时才算完善技术，他亦是从明朝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中得知竹纸造法，心知自己果然思虑欠周详，不过仗着穿越人的身份纸上谈兵罢了，不觉脸上一红。

刘昱笑道：“不过公子心思机巧，想必也有解决的法子罢。”

楚歌道：“刘师傅勿要笑话我，我这个法子却也需数百日方能制成，不说也罢。”又问道：“我倒想请教刘师傅，不知如今造纸都用的什么材料？”

刘昱呵呵笑道：“指教可不敢当，县里先前也有过几家纸坊，皆是往各家收购破旧麻布，以此造浆。只是造出来的纸张质地粗糙，不能写字，着实浪费，又因着麻布造价日益涨高，纸坊如今不是关门便是换了其他买卖。”

楚歌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就连麻纸的成本亦是如此之高，低头想了想，笑道：“我实在不懂这行情，幸而刘师傅你提点我，否则便要贻笑大方。我也不敢卖弄，只是想到一点，刘师傅在造浆时不妨加入一样东西。”

刘昱奇道：“加入甚么东西？”

楚歌笑道：“树皮。”

刘昱闻言，思索一阵，眼中不禁一亮，笑道：“不知公子做何解？”

楚歌因竹纸一事受了挫折，便不敢肯定这方法是否能成功，并不解释，只笑道：“师傅试一试便知，我只是忽发奇想罢了。”

刘昱点头笑道：“公子既这样说，我便回去一试，过几日再来答复。”

楚歌忙起身将三位师傅送出门外。

刘昱一走，项庄便来了，还未进门便急急道：“大哥，谈得如何？”

楚歌叹了口气道：“并不太顺利，我还是太过想当然耳。我对造纸一事实则一窍不通，便不敢在老师傅面前指手画脚，只提了几句，也不知能不能成。”

项庄笑道：“你还叫我不要急躁，你看你自己倒先急了。”

楚歌道：“我哪里是着急开作坊的事，我着急的是本钱。”

项庄一愣，笑道：“着急本钱作甚么，自有三叔在，肯定不用你费心。”

楚歌闻言失笑道：“我们这是做买卖赚钱，不是拿钱往水里砸，往水里砸倒还能听到声响，我怕我们真要开了纸坊，那些钱花了出去连个响声都听不到。”又叹道：“我从来不用麻布的，自然以为麻布价贱，如今才知道，百姓们皆是用麻布做衣物，那还算好的，听说还有用葛布的，麻布的市价虽远比不上丝帛，但也算很高了，即使我们用破旧的麻布片打浆造纸，也不容易得。我还想着造纸造福一方呢，却没料到，这纸就算真正造出来，又有几人用得起？”他因对这事抱着极大期待，此时越往深里想，越觉得极有可能到最后一事无成，不觉生出几分惶恐不安来。

项庄笑道：“那你说如何是好？还没做，你就这样顾虑重重，若真是做了，你岂不是会夜夜不能安枕？”

楚歌也笑了，道：“你说的极是，是我多虑了。”又见项庄一副正装打扮，又披了裘衣，便道：“你这是要出门去？”

项庄忙道：“你上次不还和我提起店面的事情么？你又不准我去找范先生，昨日我便传书给子期公子，他今早回书约我出门相谈。”

楚歌愣了一愣，方才笑道：“你倒是很上心，别出去又惹祸罢。”

项庄笑道：“我再不那样了。”

楚歌点头道：“你这时已经要定下店面还是怎么样？”

项庄道：“哪有那样快，子期公子信上写的也不详尽，只说有空的铺子，请我去看一看。”他本担心楚歌总拘束在房里烦闷，正想邀他同行，转眼一看楚歌脸上仍是苍白毫无血色，便知他伤体未愈，如今天寒地冻，实在不宜劳动，又见他面露疲色，便笑道：“我不扰你了，你且好好歇息罢，我回来再来和你商议。”

说着一径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楚歌听说项庄已将吴县闹市中的一处店铺盘下来，定金却是虞子期付的，项庄推辞不得才收下了，他虽不知虞子期究竟是何用意，但也没说什么，若有事，项二叔肯定是不会答允的。于是这些天他便在绞尽脑汁的筹划作坊和铺子的各项章程，只是百思不得其法，他本不是善于经营的，晚间便不曾好生睡得，魏无瑕看他除了吃饭吃药睡觉总伏在案上写写画画，想他内伤已然慢慢痊愈，恐其又伤神，当下劝道：“我听说公子要造个纸坊，庄公子做这个不过是玩意，项将军不反对，是想着好让庄公子借此机会知道些事务通些道理，即便不成，也是个教训，所以不甚管，偏公子心实，这样认真，就是赚了值什么，还是先保重身体为首要。”

楚歌当然懂得这些，只是他既然有意无意替代了项籍，总觉应当为项家做些什么心里才能安稳，可这隐秘的心思却是不能宣诸于口，待要说话，却觉脖间一痛，哎呀一声。

魏无瑕急道：“怎么了？”

楚歌吸了口凉气，捂着脖子道：“才将猛地抬头，扭到了。”

魏无瑕忙揽过楚歌的肩膀，让楚歌枕伏在他腿上，替他按摩僵硬的脖颈，边道：“果然吃亏了罢，今天便算了，明日万不可如此劳神。”又道：“我实和你说吧，将军早将产业慢慢移置过来，偌大个项家，难道连个会经营的人也没有么？只在暗处不显眼罢。”

楚歌闷闷道：“我也不过想要做成一些事罢，总不能太过无用，传出去也不好听。”

魏无瑕笑道：“慢慢来吧，我如今事忙，不能多顾及你，等开春，就能腾出时间，替你把作坊的事情理一理。”

楚歌好奇问道：“我总没问你，你都忙些什么，总神神秘秘的。”

魏无瑕微微一笑，道：“这，也不过是听到些许风声。传闻始皇帝开春便要东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