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迪昂支离破碎的言语从他的喉咙深处颤栗着被吐出。当然,那除了恐惧,还有其他的来由。
“你这令人作呕的败类!渣滓!!”珀特雷尔的表情不加掩饰地激动。他指着迪昂低垂的头破口大骂,“我的钱……我寄回来赡养我父亲,而你这卑鄙的杂种却理所当然地把它们占为己有?!为了那些钱,你竟然向我隐瞒了我父亲的死讯,让我蒙在鼓里这么长的时间?!这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卑劣无耻之人?!”
他当然不是在为他已亡的父亲悲痛。迪昂明白,他只是心疼他那些白白飞走的钱罢了。
“……呵……”迪昂的表情突然变了,他抬起头,朝对自己发出指控的珀特雷尔露出嘲弄的目光,“最初想要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划清界线的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的一去不还让兰纳森先生变成了那个醉醺醺的样子?他死的时候,凭他自己的储蓄甚至买不起一副稍微体面点的棺材,那些钱究竟是谁为他付出的?还有兰纳森先生留下的所有欠债,你以为是谁最终为他赎清并恢复了他的名誉的?你自己心知肚明,究竟哪些才是你这个亲生儿子所做。”
“你……这家伙真是满口胡言!!”面对迪昂的质问,珀特雷尔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好转过身向自己的靠山求助,“洛法里安大人,您可要为我作主!这个卑劣的骗子假借父亲的名义,将我寄回费兰多卡萨孝顺父亲的钱款尽数收入自己囊中,费兰多卡萨的律法如何能容忍这种败坏道德的人渣存在?!”
“是的,当然,我当然会为你作主,毕竟这就是我派人把你从南方请来的原因。”
说话时候,已然重新回座的洛法里安大人浅笑的唇间仍然伴着他的谈吐弥漫出淡淡的烟气;那是一种苦涩且浓郁的气味,但却意外地引人着迷。
“不过,只是榨取了那点程度财产的小事我根本没打算在意。我要指控的,可是严重得多的罪行
兰纳森先生,其实就是你杀的吧,瘸子迪昂?”
“什么?!”
不仅是珀特雷尔,就连迪昂的脸上也浮现出惊愕的神情。他看上去似乎对突然遭到的指控措手不及……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大人!看在主的份上,我怎么可能犯下那种罪行?!……对于我……兰纳森先生有如我的生身父亲一般,在残废无能的我无处可去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我们几乎从未产生过争执,也从未怨恨过他……我怎么可能……又如何能做得到这种事情?!……”
“关于这一点,就要请出我的第二位客人了。”洛法里安侯爵挑了挑眉,朝手下的骑士摆了摆手,“把那脏兮兮的小孩子也叫进来。”
“那孩子已经在后面等着了,大人。”
“很好。”
在迪昂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从洛法里安身后的侧门里走出来的是……
……布鲁尔。
从在兰纳森先生那里做工开始就一直跟随着他的那孩子,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那孩子。
“……布鲁尔……”
看见布鲁尔的那一刻,迪昂的目光晦暗下去。
不是因为那孩子手中握着什么真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就是他杀死了兰纳森先生;但对他来说更难以接受的是,如今在这整座费兰多卡萨城里,他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对于如何撕扯自己的心理防线,那位可怕的侯爵大人心知肚明。尽管迪昂仍未就此放弃。
“……你怎么能……作出这样的诬陷……你就这么恨我吗?……”
他的双眼里流露出惟妙惟肖的伤感。
“……不,迪昂先生……”布鲁尔低下头,愧于面对迪昂的目光,“……我……我没有办法……”
“这小孩儿并没有构陷你,也没有直接指控你杀死铁匠兰纳森先生的罪行,瘸子。”洛法里安不知何时又点起了一根洛艾草烟卷,一边冷笑着一边悠然说道,“他只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你说给他听的所有话,还有他对你的所有怀疑和看法。‘你也知道,在我们所有人之中,没有人比我更憎恨那些高高在上、肆意地践踏在我们身上的贵族和勋爵,他们永远将是我们的敌人。’对那帮在下水道里做窝的肮脏老鼠们,你不就是这么说的吗,贫民窟里的大阴谋家?”
“你……竟然为了这些钱杀了我父亲!竟然还敢将治理圣城的高贵大人们视为仇敌!!”珀特雷尔自然是表现得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脏话都唾在迪昂头上,“你这受咒诅的渣滓、败类、狗娘养的杂种、贱民、该绝后的鼠辈……”
“闭嘴。”但洛法里安大人用极具威胁的目光瞟了他一眼,没有让他痛快地骂完。随后,他又将轻蔑的目光再度投向自己的犯人,有意嘲笑道,“如果不是你差遣他向兰吉尔公爵告发那位肥胖男爵的罪行,我的手下也不可能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鬼头。你要知道,和过分高于自己身份的人打交道,是容易摊上麻烦的。”
“……我指着主发誓,大人,我从没有说过那些话,更不可能去谋杀什么人……更何况,杀死兰纳森先生的恶徒不是早就被处死了吗?”迪昂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眉宇间尽是无辜,“我承认我是个卑微的盗贼、欺诈犯,怂恿那些孩子做了不少小偷小摸的事情……如果大人要用如此的罪名给我定罪的话,我这个出身下贱的瘸子毫无怨言,这是我的报应……但只望大人您能告诉我,您必须要让小的去死的理由,让小的知道在哪里得罪了大人,小的也能死得明明白白……”
“还没有死心吗,唔……”
洛法里安又摆了摆手,示意另外他的两个“客人”退到后室去。从语气看来,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种程度的阻碍而感到困扰,“的确,单凭这些说辞要断然裁定你就是谋杀了兰纳森先生,未免太武断了些,毕竟,与兰纳森先生的死有关的大多数证据都早就模糊难辨。在柏斐你让人捎走了你的凶器,而你的共犯者弗斯切也已经死了,这样一来,关于那个铁匠的死,大多数线索都难以查证了。我必须再一次承认,瘸子,你在这方面也许有些才能。”
听到这话,迪昂多多少少放了点心。黎明之星军团似乎没能抓到罗莎莉,而他在最后把拐杖剑赠与了那孩子,也证明是个正确的决定。
况且,洛法里安大人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他杀死了兰纳森先生……
“这时候,就需要请出我们的第三位‘客人’了。说是‘客人’也应该没问题吧?它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洛法里安说着,突然一抬手。在迪昂惊恐的目光中,一根似乎颇有些岁月的拐杖落在了迪昂的面前。
听着那根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拐杖打落在地上的声音,甚至会给人一种它当时就折断了的错觉。然而它并没有折断,因为它的中间还藏着什么更加坚硬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你应该不会不认得这东西吧?又或者说,你健忘到连这都忘了?啊,可以理解,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迪昂当然不可能不记得那是什么东西。他没有说话,仿佛舌头打了个结。
“没关系,让我亲口告诉你也无妨。
这是你在南方时锻造的第一把手杖剑,也就是那把杀死了老铁匠的凶器的最初原型,这是我的手下从一位法兰德特的商人手里买回来的。尽管已经几经转手,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但你以为这样就没人能找得到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根连自己都不知道流落何处的拐杖,他竟能找得到?!
迪昂支撑着身体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我请来的最后一位‘客人’,也就是老铁匠的肋骨。”
另一名骑士已经心领神会,捧出了一块白色的亚麻布,上面托着一根沾满了泥土的肋骨。那正是他们从兰纳森先生的墓地里挖出来的。
“这根肋骨上有一条非常尖锐的刮痕,是在剖腹的过程中刺到骨头上留下的痕迹吧?要知道,费兰多卡萨卫士标配的那种武装剑是刺不出这么纤细的刮痕的。”洛法里安侯爵一边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的判断,一边不忘细细打量迪昂此刻的表情在自己的持续施压下,他已经游离在崩溃的边缘了。“事实上,大多数标准形制的刀剑都刺不出那么纤细的刮痕,除了这根手杖剑。要把利刃藏在手杖里,刃面当然也要比一般的刀剑要狭窄得多,剑锋的纤细程度当然也是如此。而在费兰多卡萨,还有第二位铁匠曾铸造过这种手杖吗?在那个时候,可能接近老铁匠的人之中,还有别人随身携带着这种武器吗?这结果还不够显而易见吗,嗯?”
迪昂没有回话。此时的他,已然半个单词都吐不出来。
他心知肚明,他已经败了。面对这个握着无上权力的精明的嗜虐怪物,他彻彻底底地败了。
“我还得感谢你好好埋葬了那老家伙,否则我也没这么容易能从一具死了这么多年了的尸体上得到完整的证据。”
洛法里安不禁哼笑了一声,尽情表达着对迪昂的嘲弄,“讽刺的是,竟然是你这个杀人凶手好好地安葬了那老家伙。我很好奇,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情呢?你们这种像蛆虫一般下贱的人,就应该丢在荒野里,被野狗分而食之,成为滋润草木的粪便,这才是你们整个生命中为这世界作出的最大贡献。”
“抱歉,大人,但我想你永远不会明白。”
忽地,迪昂抬起头,直立起腰,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语气也变了,不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他的目光也不再猥琐、苟且,只是径直面对着自己面前的这位不可一世的显赫贵族。
“终于明白再演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了吗?”
虽然洛法里安早就料到,迪昂最终还是不免会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他仍然因为迪昂那抗拒的目光而感到相当的不快。他再度站起来,下了座,朝迪昂走上来,用脚上厚重的鞋甲重新将迪昂的脑袋牢牢地踩在地面上。
“果然……还是这种姿势适合你的身份。”
他抬起手,又深吸一口烟卷,长吁一口烟气,一副尤为惬意的表情,这才不紧不慢地接下去说道:“腐烂、肮脏的杀人恶徒,我并不意外你这种低贱的下等人会干出这种事情,也不在乎你的理由为何。在证明了你的确凿罪行之后,我对你施行的所有刑罚,按照费兰多卡萨的律法都是绝对公正合理的,即便是那位兰吉尔公爵也不会为你这样的人惋惜半分;所有人听闻过你的所作所为都恨不得在你的尸体上吐口唾沫,你的死亡将成为他们的快乐。而这才是我的玩法。”
“……在这世界上……即便此时此刻也上演着如此众多的恶行……那些你都不曾关心过……为什么……单单是我?……只是因为……我告发了你的共谋者吗?……”
“呵,共谋者?那家伙?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洛法里安挑了挑眉毛,回过头瞟了一眼那具已然辨认不出面目的尸体,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种小角色能为我谋取到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从迪昂的头上踩过,不慌不忙地踱步到大厅的正中央,背对着躺倒在地上的瘸子张开双臂;大厅内的所有骑士都低下头,只听候他一人的命令。
“我是杰斯帕洛法里安,洛法里安家族的家主,黎明之星军团的统帅!无论是权力还是财富,一切全部都遵照费兰多卡萨的继承法,合法合理地承袭自我已过世的父亲。你要明白,洛法里安家族之所以统率着帝国最富足强大的黎明之星军团,并不是因为第二皇帝陛下在那时把最富裕的军团交给了洛法里安家族;正是因为洛法里安家族雄厚的财富,这才让黎明之星军团成为帝国最富足强大的常规军团!贪污?受贿?我根本没有必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作为洛法里安家族的家主,我的责任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皇帝陛下及伽尔王之民恒远稳固的统治!”
“而你,”洛法里安回过头来,又一次踩在了他的肋下,如同践踏一只垂死的野狗,“却试图挑战这一点,就像你那位愚蠢的父亲一样。……虽然名字我已经忘记了,‘鬼匠人’,当时那样有名的称号还真很难让人忽略呢,不是吗?”
“……你……”迪昂的脸色又一次变得煞白。
“是的,你一定很困惑吧,像我这种身份的人,为什么会给予你这般下民如此多的关注?你本以为自己的所有行动都神不知鬼不觉吧?比如你在南方和盗贼行会勾结为奸的事情?比如维奥芬妮另外五个被谋杀却被愚蠢的当地治安官裁定为自杀的倒霉蛋?……猜猜我还知道什么?”
“……你……全部都……”瘸子微微抬起头,望着伽洛尼人那张残虐冷酷的脸。瘸子那双淡褐色包围下的瞳孔正逐渐缩聚成一个黑点。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为比崔安男爵安排那样的死法?只是个巧合而已吗?那是特地为你预备的表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腿是怎么残废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被谁挥舞起锤子,生生打折却没能得到医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被当作你的名字的那个单词所指代的工具,是如何成为你延续至今的阴影的?”在抛出一连串直击灵魂的反问之后,洛法里安稍加停顿,轻轻地吐出一口烟雾,“……又或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父亲究竟又是如何死去的?”
“……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迪昂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洛法里安,试图伸出手去抓他的衣摆,然而当时他的手便被铁靴踩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他的眼眶泛红了,那是他真正的痛处。“……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阻止那一切的发生……那一切痛苦……以你的力量的话……明明能……”
但洛法里安没有耐心等他说完。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洛法里安挑了挑眉,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地反问,“你在街头看见两头野狗在为了一根骨头相互撕咬争斗,你会浪费时间去劝架吗?那是它们的本性,你们这些劣等民的本性也不过如此。”
“……你……”
“呵?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和那位愚蠢的弗斯切长官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我们为你们制定的秩序,你们会为了随手丢下的一根骨头,拼上性命相互撕咬直到死去。在我看来,你们根本不配得到什么秩序,相互屠戮就是野狗应得的死法,那就是你们的宿命。野狗的争斗与我又有何干系?看在主的份上,比起浪费时间关心那种事情,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值得考虑。”
“……”一时间,迪昂竟哑口无言。
“难道不是吗?老铁匠、卫队长,为了在权力的阶梯上向上攀登,你牺牲掉的这些所有人,不过也只是野狗罢了。在你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们不也不值一提吗?”
洛法里安轻轻地哼笑着,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中的鄙夷和蔑视。
“但你的努力不过都是徒劳的,无论你做什么,你都不可能抵达我们的位置。主早已制定好了这世界的运行规则,我们生来就是为了统治你们;而你们,生来就是为了被我们统治。”
“……我承认……我承认我杀的所有人,犯下的所有罪行……”
在犹豫了很长时间之后,瘸子终于认罪了。
在确凿的证据和洛法里安的逼迫下,他别无选择。
“早在所有这些事情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接受审判的准备。酷刑,死亡,哪怕是地狱的永火,若主当真存在于此世,那些不过是我理当接受的惩罚……我早就想通了这一点。”
忽地,迪昂的头高高地扬了起来。
仿佛出生以来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他用无比勇敢而愤怒的目光直视着那位不可一世的侯爵,手腕上青筋暴突。
“但若这世上真有公正的主存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应远在我之前,在地狱之火中焚烧、惨叫!!!你们所犯下的罪行,才是我们所有人痛苦的源泉!!!”
在那一刻,洛法里安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没想到在这有生之年,我竟然会被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指控为罪人?我倒想听听,你手上到底握有我的什么罪证?你又要以什么罪行来指控我?我又触犯了哪一条律法?”
“或许你没有触犯任何一条律法,但维护律法本身就是你最不可饶恕的罪行”
在迪昂提出控告的那一刻,洛法里安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因为那律法本身,不正是为你们这些贵族服务的吗?”
“你那显赫的家族所积蓄的所有财富,若非来自于你封地上那些你视为蝼蚁的人民,又来自于哪里?他们因贫穷和困境而遭受的痛苦,究竟是谁应为之负责?!”
“可笑的理论,现在你又和我谈论起人民来了?”洛法里安终于收起了笑容,再一次为迪昂的话语所惹怒这一次,恐怕是真正的愤怒,“劣等民的痛苦来自于你们自己的愚蠢、懒惰和无能!这就是你们与生俱来的天性!!”
但既已逃避不了死亡,迪昂又还剩下什么可怕的呢?
“你可以这么告诉自己,但你知道那不是真的,高贵的洛法里安大人。”
在迪昂的预料中,自己会遭到洛法里安的毒打。
他已经看见了那个施虐狂脸上怒不可遏的神情,甚至做好了像比崔安男爵一样被殴打致死的准备。
……但那位侯爵的脸上却浮现出更令他恐惧的表情。
“……开玩笑的。”
只是一瞬间,他脸上的怒意全都变成了冷漠的笑意。
“你当真以为这样就足以触怒我吗?你以为我当真会在意蝼蚁的看法吗?不,这样的你反而让我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点子。”
洛法里安撩起腰间的衣摆,拔出随身佩带的锋利短匕,“嗖”地掷于迪昂的面前,任其插进地毯竖立在迪昂面前。
“如果我的确是你口中所谓‘人民’的仇敌,那么来吧,现在就是你复仇的最好机会。”
洛法里安张开双臂,露出了尤为放肆的笑容。
尽管大厅里的所有骑士都侍立在七八步之外的距离;
尽管他身上再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的上半身也没有披覆任何护甲;
字面意思上的手无寸铁。
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仿佛料定了迪昂没有出手的勇气。
“无论如何,你也绝无可能从这么多骑士的手中逃出我的地盘。
既然怎么都逃避不了死亡,不如,带我一起去地狱里转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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