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三

公元八三八年 敦煌

岁末，县衙上下正在准备每年一次的县傩祭祀仪式，街上会早早地挤满人，平日没有娱乐活动，所以这一年一度的驱鬼逐疫可是热闹无比。小孩早早就跑到街上围着贩卖驱傩面具的货郎挑选吓人的面具，然后戴上驱傩面具去吓唬别人。

驱傩仪式在县衙门前的大街上进行，驱傩人很早就要来到现场打扮，只见他头上戴着一个铜制的面具，面具四周编织着动物毛发，他从口袋中取出两个野猪的尖齿插到面具嘴两侧的圆孔里，他浑身上下穿豹皮，腰间系这一条红色的扎带，他脚上的靴子上各绣虎头。

太阳刚刚落山，镇上的村民都来到街上等待傩师带领他们宣读驱傩词，只见打扮好的傩师站在高台上大声说道“敬祈上天，愿我大唐国泰民安、家兴人和、五福丰登、牛羊繁盛。今夜旧岁未尽，明朝便是新年，所有旧岁鬼魅，逐出境内他川，已后家与人富，官高日进日迁，牛羊遍满，谷麦似太山，酒瓮似甘泉，今以儿郎伟来驱除恶鬼凶煞。”

只听傩师高举一根手杖说道：

儿郎伟 驱鬼魅 自轩辕 除故迎新岁岁祥 迎红阳春光遍世

儿郎伟 葱岭海隅 敦煌福地助天威 舜日尧时 八方灾疹永无侵

儿郎伟 鬼郡郡 眼赫赤 青云烈 碧温存 抽欲筋 拔出舌 割却唇

儿郎伟 食作歹凶 弗胃食虎 雄伯食魑 伯奇食梦 委随食观 错断食巨

儿郎伟 赫鬼躯 俎鬼干 节解鬼肉 抽鬼肝肠

说完驱傩词，傩师带领着其他人跳傩舞，忽然一支箭从高处飞来，直接冲傩师的面门而来，傩师躲闪不及，箭一下插在铜面具上。

傩师摘下面具刚拔出那支箭，就听见高空中传来“嗖嗖嗖”的箭声，“大家快躲，”傩师大声喊道。

箭似疾雨飞来，百姓们四处躲避，有不少百姓受伤中箭倒在地上呻吟不止，傩师用手杖打掉飞来的箭，但他的腹部还是中箭了。

“漆雕阳，把帛画交出来，”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

中箭的傩师听来人居然叫出自己的名字，心里大吃一惊，自己改头换姓来到敦煌二十几载，没有人自己的真实姓名，自己都快要忘掉这个名字了，没想到来人居然知道自己的来历。

漆雕阳转身朝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他听到背后

追他的脚步声紧随其后，漆雕阳一跃而起飞身到了房顶，他脚下一用力，房顶的瓦片纷纷向后砸去，背后传来几声闷哼声，追他的人掉落到地上。

漆雕阳连起连落经过几个院落，最后到了一个镇边的院子里，他左右看看四处无人，他闪身进到房间里，原来这里是他的住处。他掀起炕上的席子，从里面取出一卷东西塞到怀里又出了房间。

漆雕阳出了房间就看见一个穿黑色袍子的人正站在院子里，漆雕阳紧握着手杖全神戒备，只见穿黑色袍子的人站在原地望着他，

“漆雕阳，只要你把那卷帛画交出来，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你是巫人？”漆雕阳问。

“我叫巫彭。”

“没想到你们还是追来了，”

“帛画本就是我们巫咸之物，不论它到了哪儿，我们都能找到，”

“厚颜无耻之徒，帛画本是傩师万象帛书一部分，只是被你们盗取，你竟在此信口雌黄。”

“多说无益，若是今日不交出帛画，敦煌就是你最终之地。”

巫彭说完，就冲漆雕阳一摆手，一个圆圆的东西朝自己飞来，漆雕阳闪身躲开，那个圆圆的东西又飞了回来，漆雕阳拿手杖朝那东西攻去，没想去那东西居然瞬间位移躲开了。这次漆雕阳借着月光也看清楚了那个东西，

“离头灵，”漆雕阳吃惊不小。

“不错，正是离头灵，”巫彭说着又放出一个离头灵。

离头灵，是利用远古巫术制作出来的，古时战争战胜的一方会将战俘或奴隶的头割下来当做战利品，军中的巫师们挑选刚出生小孩的头用来制作离头灵，离头灵必须使用巫术毒虫封住刀口的血管，再用巫咒将蛊虫放入脑体，让蛊虫控制大脑，巫师再将两侧的耳朵拉长，以秘法让耳朵振动，从而带动人头飞起来。

若是被离头灵咬中或离头灵吐出的气喷中，蛊虫就会顺势传到被害人身上，最终蛊虫借助人体繁殖，巫师再用这些蛊虫制作离头灵。蛊虫活得越久毒性越大。

漆雕阳看到巫彭又放出一个离头灵，两个离头灵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不停地攻击他，巫彭则在一旁观战。漆雕阳知道今日很难全身而退，但帛画绝不能让巫彭拿去。

漆雕阳一手拿着手杖抵抗离头灵，一手从口袋取出闭吸草衔在口中，闭吸草有一种奇特的香味，一可以冲散离头灵吐出的气，而且蛊虫闻到闭吸草的香味都会瞬间变硬死去。

嘴里有了闭吸草，漆雕阳大胆地朝一个离头灵攻去，另一个离头灵乘机飞到漆雕阳面前，离头灵里面的蛊虫刚从鼻子里钻出来就闻到了闭吸草，蛊虫虫身变硬掉到地上死去。

巫彭见状猛地张开黑袍，里面的离头灵一个接一个地飞了出来。漆雕阳躲闪不及，几个离头灵直接咬到他的腿上，漆雕阳一个站立不稳，单膝跪在地上，他用手杖他掉腿上的离头灵，他取出一把闭吸草抛向离头灵，猛然一个翻身出了院子。

漆雕阳咬着牙忍着腿上的疼痛往沙漠里跑去，巫彭见漆雕阳已近被离头灵咬中，知道他绝活不过今晚，他召集手下人一起跑进沙漠追赶漆雕阳。

漆雕阳知道被离头灵咬中，蛊虫定会从伤口钻进体内，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帛画绝不能落到巫彭手中，他跑进沙漠里的一片胡杨林中，他感到蛊虫在他体内爬动，他发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朝自己走来。

“完了，”漆雕阳晕倒在地上。

那个黑乎乎的人影来到漆雕阳身边，他背起受伤的漆雕阳往沙漠深处走去，他背后的脚印被一阵风吹起的沙子覆盖。

等漆雕阳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幸好帛画还在。他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铁青色，手背的血管都成了黑色，他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这是一个人影从洞外走进来，等漆雕阳看清来人是，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是在莫高窟修凿佛像的智光老和尚。智光老和尚是唯一知道漆雕阳身份的人，他受伤跑进沙漠也是为了找到智光。

智光见到漆雕阳醒来，他赶紧走过来说：“你中毒了，”

漆雕阳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出声，他只好点点头。

漆雕阳指指自己的胸口，智光从他胸口取出那卷帛画，漆雕阳握着智光老和尚的手望着他。

“你是要我藏好这卷帛画?”

漆雕阳点点头，智光站起身走进一个山洞，出来时手里的帛画已近不见了。他指着洞口说：“现在皇帝四处灭佛，这个山洞里放满了经书，为了不让这些经书绝世，我会把这里堵上，然后在上面画上壁画，相信佛祖保佑，经书终有重见天日之时。”

漆雕阳冲智光点点头，他望着洞顶闭上眼睛，终不负傩师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