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煦家今天很热闹。
宝宝看到爸爸的病好了,开心得不得了,抱着许煦给他买的泰迪熊,迈着小短腿在客厅里跑来跑去,许煦在厨房里做菜,把腌好的鸡翅下锅,煎得两面金黄,夏宸站在流理台前,把杭椒切段,蒜切片,洋葱切丝,刀工利落如饭店主厨。
陆之栩卧病期间睡得太饱,看到了他的老相好——许煦家的沙发,竟然也没有扑上去补眠,而是神色萎靡地坐在沙发上看宝宝撒欢。
夏宸端着菜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阳台边缘的林教授。
许煦家的饭厅和阳台只隔着一道玻璃门,夏宸可以清晰地看到林佑栖的样子。
对于这个被医学院称为“林太后”的教授,夏宸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才算是见着了活人。他和陆之栩一样,好相貌,只是陆之栩显得漂亮,他显得冷寂。
学医的人气质都偏冷,大概是见多了生死,所以对什么都看得淡了,但是林佑栖却格外地让人惊心,他很容易让人想到两个字——死灰。
他眼睛狭长,半眯着,穿一件白衬衣,下摆没有扎在皮带里,因为陆嘉明宝宝在,他坐在阳台的围栏上吸烟,长腿悬着,像一尊雕塑。
陆之栩实在是无聊,只能去招惹他,陆之栩不吸烟,在茶几上的水果篮里抓了一只苹果,一边咬一边走到了阳台上。
林佑栖吸完一支烟,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支来,斜着眼睛看了陆之栩一眼,朝正在往饭厅里端菜的夏宸努了努嘴:“你姘头?”
陆妖孽顿时炸了毛,恼羞成怒地瞪着林佑栖:“他是你姘头!”
林太后悠然自得地吐了一口烟,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又能做菜又能陪上床,求之不得呢!”
他说的陪上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是陆妖孽昨晚上才和夏宸同学睡了一张床,心里有鬼,自然觉得别有深意,顿时跳了起来。
陆之栩这个人虽然毒舌,但是会说的脏话却不多,最过分的,也不过是几句三字经而已。
对待林佑栖这种人,他也只能冷笑道:“最近菜市场没黄瓜卖了吗?你空虚到这地步。”
林太后笑得身体都摇晃了起来:“工资都拿去请男学生陪上床了,没钱买黄瓜……”
陆之栩眉头一皱,还想再回他两句,夏宸又端着一大碗汤上桌了,许煦端着碗筷出来,招呼大家吃饭。陆之栩只能剜了林佑栖一眼,上桌吃饭。
陆之栩是个难伺候的妖孽,林佑栖是个道行高深的太后,只有许煦是个老好人,所以这三个人才能和平共处了这么些年。
许煦是双,林佑栖是gay,陆之栩学的是法,思想开放得很,他是异性恋,儿子都有了。却和他们很是相处得来。
餐桌上,夏宸一边照顾着宝宝吃饭一边自己吃,陆之栩大爷一样自顾自吃饭,许煦不敢说他,林佑栖却笑了起来,问陆嘉明宝宝:“你是谁的儿子啊?”
陆嘉明宝宝腮帮子鼓鼓的,连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嚼,就大声宣布道:“我是爸爸的儿子。”
林佑栖笑着瞥了陆之栩一眼:“那你爸爸为什么不喂你?”
宝宝偏着脑袋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夏宸,犹豫了一下,大声说道:“哥哥说爸爸不是不管我,爸爸也不会照顾自己,就请哥哥来照顾我!”
宝宝毕竟是小孩子,夏宸对他解释的那些“因为”“所以”他听得懂,却只能说出个大概。
但只是这点大概,就已经让几个大人惊讶了。
林佑栖只是想逗一逗宝宝,却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陆之栩虽然觉得被夏宸说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爸爸很丢脸,但是宝宝这么懂事,他自然是与有荣焉,十分得意地看了一眼林佑栖。
夏宸则是波澜不惊,夹了一块糖醋鱼,择了鱼刺,放到宝宝碗里。
下午陆之栩没课,许煦和林佑栖有课,于是分道扬镳,其实陆之栩是想和许煦再在一起呆一会——他隐隐地有点畏惧,却又鸵鸟一样不愿意多想。
在过去的二十八年里,他都是带着尖锐的棱角在生活,他从不迁就别人,只等着别人迁就他,所以他身边留下来的人少。
当然,他也不在乎这个。
但是夏宸出现了。
温文尔雅的青年,十九岁的学生,温柔宽容得让人的心都悬起来——他对人太好,好得你不得不担心,他总有一天要把这些好悉数收回。
所以,跋扈如陆之栩,也不自觉地收敛了。
陆之栩并不知道,仅仅是收敛,还不够。
这个叫夏宸的青年,他不是温柔的猫,而是危险的豹子,姿态柔软,悄无声息,一步步紧逼,却又不着痕迹,让你无法抗议无法揭穿,只能被蚕食到底。
陆之栩不是傻子,他只是没有自制力而已。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夏宸在前面开门,宝宝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陆教授停好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天气很好,陆之栩搬了笔记本到露台上准备上课用的ppt,夏宸拿着顶遮阳帽,后面跟着宝宝,两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宝宝穿着一条旧旧的牛仔背带裤,上面穿着棉制的长t,陆之栩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了一句:“怎么给他穿这个衣服。”
“我们要去看我们种的菜,所以给宝宝换了身衣服。”夏宸微笑着解释,摸了摸宝宝的头。
陆嘉明宝宝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左手拎着小水桶,右手攥着小锄头,中气十足地对陆之栩发出邀请:“爸爸,我们一起去种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