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业来到中军营辕门,知道卫青和诸将正在陪天子饮酒,光从营内星罗密布的巡逻禁卫就可以看出来。
恭业目睹着这一切,暗自替兄弟们的命运感到悲哀。
“卫青,李将军的死,你难逃其咎!”这声音穿过辕门,传到帐中。
禁卫军起初以为站在辕门外的,是某位汉军将领,因此没怎么留意。直到恭业喊出这一声,他们才猛然警醒。
在这些禁卫军看来,如今只有天子可以直呼卫青名讳,这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禁卫军眼看阵势不对,急忙停止巡逻,从周边向辕门聚拢。
不明人物已经靠近辕门,为何禁卫军还不出手制止?这人可是为了李将军的死而来,这些禁卫军也想弄明白,自己跟随多年的李将军,怎么会突然死了?
恭业见里面没有回音,接着喊话:“卫青,你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让无能的人当先锋,却让骁勇的将军绕远路,伊稚斜逃脱了,你却怪罪李将军!”
禁卫军已经大概听懂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愣在那里,等待帐内的指令。
此时,公孙敖愤怒地掀开营帐走出来,对营内的校尉们说:“大将军有令,扰乱军纪着,斩!”
校尉们收到军令,立即命令营内两百名刀斧手出营捉拿恭业。
恭业对刀斧手说:“今日之事,与你们无关!”
这些刀斧手平日里几乎不用上战场,专门应对这些突发事件,哪里肯听恭业解释。
恭业只好连挑数名领头的,吓得剩下的刀斧手弃营而逃。
恭业略微抖了一下威风,接着朝中军帐喊话:“你作为大将军,这点度量都没有吗?李将军生前的职务跟你相比,有那么大的差距吗?犯得着派一名长史前去责问?”
卫青迟迟不露面,恭业也越来越焦躁,他已经顾不得许多,直接开骂:“卫青,我承认你是难得的军事天才,但这世上,比你有才能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没有机会展示罢了!你要是没有卫子夫这层关系,你或许还在帮别人洗马。”
卫青不愧为大将军,即便是恭业骂到这个份上了,依然不动声色。
公孙敖再次出帐,吩咐众校尉:“这是敌军派来的奸细,赶紧杀了他,免得扰乱军心!”
众校尉于是出动正规骑兵,围攻恭业。
虽说这是大汉最精锐的骑兵,但在恭业面前,还是不够打的。
公孙敖连忙回营禀报天子,天子感觉兹事体大,再任由恭业胡闹,颜面有些挂不住了。
公孙敖得到指令,立即唤来禁卫军队长,交待下去:“天子有令,触怒龙颜者,格杀勿论!”
禁卫军大多认识恭业,恭业也不忍心对李广曾经的部下痛下杀手。
禁卫军可不是等闲的汉军,个个身怀绝技,恭业稍有不慎,便会中招。
恭业且战且退,一不留神,胯下战马被绊倒,眼看着再不见血,恭业就要被生擒。
就在此时,一道紫光灌入恭业头顶,恭业瞬间须发尽张,眼睛迸发出血色的红光。
众禁卫军被这一幕惊到,纷纷退开几步,面面相觑。
恭业将盘龙戟插在地上,双手握拳,挺着胸口,朝天怒吼:“孤不甘心!”随后一声惊雷响彻云霄,汉军无不惊骇。
恭业拔出盘龙戟,用戟尖指着中军帐,怒骂:“刘邦小儿,当日孤念兄弟之情,不杀你族人,今日为何又要为难孤的子嗣?”
包括禁卫军在内的汉军,如同着了魔一般,开始往营外奔逃,口中惊呼:“楚霸王来了!”
卫青从帐内冲出来,拔出佩剑,命令汉军:“天子有令,敢怯战遁逃者,夷灭三族!”
汉军骑兵已经逃远了,即便是听清了天子的命令,也置若罔闻。
只剩营中这一千禁卫军,畏畏缩缩地绕着恭业围了一个圈。
卫青再次呼喊:“区区一个贼寇,竟把大汉精锐中的精锐吓破了胆,我真为你们感到羞耻!”
恭业将盘龙戟扛在肩上,用手指着这一圈禁卫军,咆哮道:“你们一起上吧,各凭本事活下去!”
禁卫军知道,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李广的兄弟恭业,而是时刻要取他们性命的魔王。
个别胆大的禁卫军朝恭业刺出了第一枪,被恭业用手接住枪头,顺势一拧,这名禁卫军便被甩到卫青跟前。
就连卫青看到这般场景,也忍不住感慨:“若是匈奴当中有此等猛人,只怕是李广也对付不了啊!”
卫青再次下令:“让你们一起上,还等什么?”
众禁卫军明知上前去就是送死,但此时自己的性命已经不重要了。
恭业反手用盘龙戟刺中身后的人,瞬间发力,将那人举国头顶,再用双手将他往地上狠狠地砸下去。
这名禁卫军如同投石车发出的炮弹一般,撞开恭业前方的禁卫军,整个包围圈如同波开浪裂,恭业嫌弃地说:“这不是孤的虎头盘龙戟,太轻啦!”
恭业身后的禁卫军想趁他不注意,用长枪从后面刺过来,却被盘龙戟轻轻一扫,离得近的人全被拦腰切断。
恭业觉得这样打下去,实在是让人厌倦,于是双手握住盘龙戟的端头,朝四面八方横扫,如同神魔乱舞,他狂暴到像一台杀戮机器。
可怜这些千挑万选的汉家儿郎,在盘龙戟铺天盖地的杀气中,如同落叶一般被吹散。
天子听到帐外呼天号地,让公孙敖将卫青唤进帐。
卫青双膝跪地,对天子说:“请陛下速速离开,此处太过危险!”
天子镇定地说:“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有大将军守在朕的身边,朕有何惧?”
卫青接近哭泣地恳求道:“霸王突然降临,臣的命令都被封锁在这一营之中,援军再不来的话,光是这一千禁卫军可能无法阻挡。”
天子大怒:“是何人如此猖狂,竟让大将军说出可能两个字?”
卫青说:“陛下,请允许臣日后再向您解释,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天子扫兴地起身,在卫青和公孙贺的护卫下,劈开营帐,砍断中军营栅栏,从后面上马离开。
公孙敖见天子和卫青等人离开后,连射三发鸣镝。各军听到鸣镝后,全部向中军营集结。
等公孙敖硬着头皮赶到帐前时,一半的禁卫军被击倒在地,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躺在恭业身边的几十人,都是断了气的。
公孙敖正纠结着是否也要从后面逃脱,幸好左军和前军的号角在营外响起,援军赶到了。
恭业看到公孙敖露面了,弃了禁卫军,径直赶过来要杀公孙敖。
公孙敖连忙躲回营帐,从后面栅栏缺口处逃走。
恭业赶到帐中,才发现汉家天子和卫青早已没了踪影,恭业叹了口气:“天命还是不在孤啊!”
说完,恭业头顶的紫光消失,双眼的猩红血丝也退去了。
恭业摇了摇头,一阵胸闷头疼,站立不稳,感觉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
帐外的喊声越来越近,恭业不想再苟活下去,只想早点赶上兄弟们。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盘龙戟倒着,将半截铁杆插进土中,自己张开双臂,朝戟尖躺了上去。
“噗呲”一声,戟尖穿过恭业的胸膛,恭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快。
还没等恭业的双手垂到地上,帐外万箭齐发,箭矢穿过帷幔,射到恭业身上。
恭业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家里谁都不知道,被万箭穿心的时候就连王安也不知情,他还在昏睡当中。
等他醒来才打听到,恭业已经被汉军扔到山岗后面的石堆中,王安当作若无其事。
王安叫上两名心腹兄弟,趁着外面混乱,一起在帐中摸黑挖了个土坑。
天亮之前,王安独自一人跑到山岗后面,把恭业背回帐中安葬。
李广兄弟都死了,王安盼着大军能够早日解散,他好回长安报信,但王安仔细想了想,李敢还在塞外,要是告诉他家里这些事情,除了让他家里乱作一团,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第二天下午,卫青率大军返回长安,王安自然跟随在军中。
不久,李敢跟随霍去病大胜归来,直接前往宫中接受天子的赏赐。天子根据李敢的骁勇表现,封李敢为关内侯,若是李广还在,不知道应该是喜悦还是憋屈。
李敢拿着关内侯的印绶,骑着高头大马兴高采烈地奔回将军府,他要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家里所有的人。
然而,到了家门口,家里并不像他期望的那样,此时家里已经哭声一片。
李敢连忙进屋去向母亲请安,刘婉儿听到李敢回来,抹干了眼泪叫李敢进去。
刘婉儿看到李敢进来,站起身来,破涕为笑:“敢儿,听说你打了一场大胜仗,母亲真为你感到自豪!”
李敢毫不掩饰地说:“匈奴其实一点也不难对付,我们只要有足够的骑兵和充足的后勤保障,匈奴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刘婉儿笑着说:“敢儿啊,瞧你说的,打仗哪有那么简单呀,没有出色的军事指挥,人再多也不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