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于是不顾王庆正在休息,再次越级向王庆汇报此次详尽的侦查情况,并说明要害:“匈奴还不知道我们识破了他们“声东击西、里应外合”的阴谋,此次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哪天就会大军压境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利用那群流民将其引来,伏击匈奴。”
王庆见李广有些无礼,说道:“你一个百长,上有曲侯、司马,何故一再越级言事?况且还正是本将休时间!”
李广不以为然,不料王庆随后又说道:“念你杀敌有功,也颇具责任心,今天本将也不追究,且说说你的详细计划!”
李广毕竟是王庆欣赏的人,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于是更加积极地说:“我们可以偃旗息鼓,对外假装关中守备不严,匈奴必会派出奸细入城,我们事先教那个年长的流民如何说话。”
王庆这才意识到,这个李广不仅猿臂擅射,还会动脑筋,正所谓有勇有谋。于是依了李广之计,布置下去。
入夜后李广约了李蔡、恭业喝酒,畅快地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从古至今,一群男人喝了酒,那话题总是绕不开女人,所以三个血气方刚的人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男女之事。
恭业一向玩世不恭,打趣问道李广:“李将军啊,你家是陇西名门望族,想必此时家中那些拉纤说媒的早就踏破门槛了吧?”
李广之前一心练功,总想着有朝一日建功立业,竟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一听恭业这般笑问,连忙说喝酒喝酒。
反倒是李蔡趁着酒劲说:“我这位兄长呀,人长的高大,只是整日愁眉苦脸,轻易不开口说其他闲话,要是碰到女孩子,那就跟面见皇上一般拘谨。”
李广使劲瞪了李蔡一眼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因儿女私情误了功名?如今匈奴屡次侵扰我汉境,我等铮铮男儿岂可贪恋那老婆孩子热炕头?”
恭业见此情景,怕李广较真,便想圆个场:“就是那天下之主不也是后宫佳丽无数?倘若这匈奴有生之年杀不尽,难道你还打一辈子光棍吗?”
李广白了恭业一眼,也不答话只管夹菜喝酒,李蔡望着恭业邪笑道:“建功立业和娶妻生子两不误嘛,要是未来的嫂子不嫌鞍马劳顿,愿意随侍大哥左右,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哦!”说完就去敬恭业酒。
恭业把那碗酒一口闷了,说道:“昔日我祖母不就是嘛!”
李广端起酒碗,起身一饮而尽:“今日闲聊至此,婚姻之事随缘分,说正事吧:恭兄弟那群羊幸运的话应该还在,明日可挑军中士卒将其赶回关中圈养,今夜早做休息。”
恭业领命告辞,李广随即跟李蔡说:“军中本不得无故饮酒,此番是我有所预谋,王校尉若责备下来,我自然会跟他解释,贤弟尽可放心。但切勿将饮酒之风蔓延,近期必有奸细入城,兄弟们还需打起精神来。”
李蔡听了此话,便问如何预谋,李广只说让李蔡从部下中选派得力之人分布于城墙、监狱队伍中,令其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汇报。李蔡领命,兄弟二人略喝数口,李广交代一番,便各自回去歇息了。
一连数日,萧关上军旗寥落散乱,冰雪日渐消融,城门大开,百姓出入自由。
这一天,萧关突然迎来了久违的太阳,原本早已开春,只是今年升温迟了一些,这太阳一出来,冰雪融的更快了,到了夜里,路上已不见积雪,只能听到屋檐上的雪水滴滴答答往下落。
李广这几夜都不怎么休息,专听屋外脚步声,此时李广听久了那水滴声,心中烦闷,出了营房想四处走走。
走上城墙,数名看守士兵举着火把,目视前方精神抖擞,于是又走向监狱。
他刚下城楼台阶,突然看到一抹黑影从远处城墙底倏的一下蹿到屋后,李广也不大声呼叫,只是紧步跟上去,他知道那黑影正是冲着监狱方向去的。
等李广赶到监狱大门口时,只见那守门的两名士兵竟然低着头在打着瞌睡,手中的火把倒是握在手中。李广张望了四周,既不见刚才的黑影,也不见巡逻士兵。
李广于是向前拍了拍守门士兵的肩膀,他们依旧瞌睡不醒,李广只好捂住一人的嘴巴,捏住他的鼻子,他才惊醒过来。此人正是李蔡部下,认得李广。
李广悄声问道:“值守时间,怎能瞌睡?”
那士兵也是有口难言:“我们二人刚才还打着精神,我看到一个黑影从他身后绕过来,正想呼喊,却不想浑身乏力喊不出来,如同被狐仙压床一般,挣脱不得。”
李广本不信这些妖术,只是这士兵说到黑影,李广也就暂且相信,不过李广心里又在犯疑:“竟有如此心慈的奸细。”
李广说要去追那黑影,士兵也不阻拦。李广脱了身上棉甲,进门细步跟了进去,监狱里原本值守的数名士兵,都躺在了地上,幸好火把是插在两侧的墙上,要是放在手里,只怕连人带房都烧了。
李广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便听到监狱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李广悄悄地凑近了,听得仔细:
竟然是一个女子声音:“我在关中打探了几天,才知道你们被关押起来了,我们都是汉人,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回话的正是那年老的长者:“我们被匈奴抢的一无所有,逃进了萧关,关内百姓谁也不愿意领我们住家里,而且守城的长官说,怕我们当中有匈奴的奸细,只能暂时关起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查清楚,到时给我们安排住处。如今汉军主力都开往上郡了,关内防守空虚,快叫那匈奴里的汉人带大家来萧关吧!”这些话都是李蔡教他说的。
那女子悄声道:“曾老伯啊,你怎么还相信那个汉人?你们都被他骗了,我和其他人被抓到了上郡以北的长城外,他们把村里的男人绑在马背上押回大漠,姐妹们不敢反抗,都进了他们的帐篷。你刚说的那个汉人,根本就不会把大家送回萧关,匈奴人称他为汉监,不过他倒是没要汉人女子。”
曾老伯听完这话,并不惊讶,只是忍不住啜泣,愤懑的说:“他哪会要汉人女子啊,他不仅是个汉奸,还是个太监!”说完转眼含着泪水问那女子怎么逃出来的。
那女子:“老伯这就不用操心了,凭我的本事,逃出来根本不是难事,到现在匈奴人还不知道呢。我来把牢门打开,现在就带大家出去。”
这时李广就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闪出身来,大喝:“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何本事,敢来劫狱!”
那女子一阵慌乱,从腰间摸出两粒烟石,往地上一掷,顿时监狱里充满了黑烟。监狱里的其他流民也被李广惊醒,纷纷探头观望。
这黑烟若是用在别人身上倒还管用,用在李广身上只怕是浪费了,这女子本就是在监狱最尽头的牢房,即便是丢了烟石,出路还是一个。
李广一个虎步向前,穿过烟雾正要捉拿她,就在这时,没声没响的两根飞针直奔李广面额,他连忙将身子来了个鹞子翻身,右手从肩后伸出来,想一把抓住那女子的腰带。
不料,那女子身轻如燕,一个后空翻,用脚蹬开了李广的右手。怎奈李广手长,还是反手抓住了她散落的长发,那女子浑然不知,落地后就侧身要从李广右边突破。
没想到一阵剧痛从她的脑门传来,疼痛之下,她转身用左手往后一挥。李广原本以为这女子手中只有那飞出的细针,不曾想袖中还暗藏匕首,幸好有臂长优势,才只是被她伤了胳膊。
李广忍住痛,将那女子拽了回来拦腰抱住,那女子还想再刺一下,被牢里的曾老伯连忙喊住:“小妮子别打了,我们都是他救的!”
小妮子这才住手,没好气的挣开李广,大骂道:“你技不如人,还当众耍流氓!”
李广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吞吞吐吐地说:“女侠你误会了,抓你是我的职责,并不是有意非礼,说我技不如人,我就不服气了!”
那曾老伯双手拽着两根木柱子摇晃,连忙劝说道:“你这小妮子,对李将军也使那么多狠招,倘若李将军今日不是赤手空拳,你只怕近不了他的身!”
两人听了这话,气也消了,整理了一下衣服。小妮子嘴角一撇,先开口:“这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李广斩钉截铁地说:“不能放,他们谁也不能离开萧关!”
小妮子皱着眉,又准备动手。
曾老伯坐下说:“小妮子啊,我们待在这里挺好,他们并没有用刑,反倒是在照顾我们,李将军是个聪明人,他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想法。”
小妮子收了手,李广让她把监狱里的士兵全部弄醒,只见她拿出一个药瓶,挨个放在他们鼻尖一会儿,不久士兵们都醒了,起来后都是一脸懵的。
李广向大家简单解释了一番,随即将小妮子悄悄带往营房中,李广正准备同她商量事情,没想到她也不更衣,倒头就睡,李广心想,她若要走,谁也留不住,若有人想对她有所企图,只怕没这个本事,于是自己去了李蔡营房,等到天明。
第二天清晨,不等军中击鼓,李广连忙赶回自己营房,那小妮子还在呼呼大睡。
李广将她推醒,打了些冷水,让她洗漱。并且交代,不要出声,不要出门,等他晨练士兵回来有事要商量。
小妮子接连数日没睡好觉,这下睡饱了,倒也听话,只是不搭理李广,就连面巾也不愿摘下。直到军中击鼓,李广走了,她就在炕头上摆弄那些袖针、匕首,一会儿又去摸摸那些盔甲、弓箭。
李广赶往校场,发现不少士兵在那窃窃私语,时而瞟向李广,这让李广浑身不自在,别人不找着来说,李广也不好问着去解释,就这样,李广心猿意马的挨到了晨练结束,此时已近晌午。
李广和李蔡一起赶往营房,一路上李广惴惴不安,一是怕那小妮子出去惹出事来,二是怕消息扩散出去,不仅会惹恼上级将官,还会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
李蔡突然劝说李广:“要不就跟王校尉汇报,说明我们想用她去骗匈奴攻打萧关。”
李广应声答道:“还得跟她商量是否愿意,先赶回去看看她还在不在!”
二人急急忙忙从大门内跑过去,竟然没留意关外的恭业带着士兵把羊群赶回来了,恭业看到李广,连忙将他们喊住,吩咐随行的士兵将羊群赶往关内一农户家的羊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