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听了此话,调转马头,直奔李广。等他走近了,李广发现此人容貌不俗:身高一米八五上下,雄壮矫健,剑眉星目,面若凝脂。
李广见此人并无敌意,便问道:“壮士尊姓大名,口气为何如此狂妄?我等只是身上的干粮所剩无几,想捞几条鱼充饥而已!”
“哈哈哈哈!我叫……我叫恭业,不是什么尊姓大名!你想吃鱼就可以捞?那你想吃羊了就来我家里牵几头呗!”
李广是个老实人,竟没听出恭业语气带着讥讽,还真以为他是好意相邀,连忙道谢:“李广在此替大家谢过壮士!”。
恭业更是笑得直不起腰,笑完之后言归正传,对李广说:“想吃鱼和羊都可以,前提是你得一个人打赢我,暗箭伤人不算本事,敢不敢跟我刀枪相见?”
李广这下也乐了:“我怕你不成?你且回去穿好盔甲,我在此候你!”恭业也不答话,回马便走,不出半个时辰,便披挂持戟归来。
且不说点到为止那些虚的,你看恭业那身行头:额前亮银半兜鍪,玉箍青丝垂腰间,身着烂银软链甲,内穿锦袍,背后青披风,肩扛长戟,胯下白战马,腰挂双弩,迅疾如风。
二人也不分宾主,摆开阵势就斗:你一枪来,我一戟往,都是望着要害里去,那两匹马儿如拨灯芯一般,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累的气喘吁吁。
围观的士兵起初都认定恭业不是李广的对手,哪曾想,恭业越战越勇,那技法丝毫不乱,尽管李广的枪尖疾如暴雨、乱若梨花,但恭业只攻不防。
眼看着李广的枪尖就要刺中恭业胸口,而恭业的长戟势如迅雷,照着李广脑袋,贴面横扫而来,李广连忙后仰躲闪。如此你来我往战了一百多回合,李广心想,这样下去定难取胜。
于是李广虚晃一枪,拨马便走,恭业斗的正酣,哪肯罢休?随即追了上去,只见李广突然回头,照着白马就是一箭,摔了恭业一个大马趴,众人皆掩口而笑。
恭业气不打一处来,翻身起来扯出腰间双弩,对着李广胯下马儿,嘭嘭两箭射在腿上,疼得马儿双腿打颤立了起来,李广刚转身还没坐稳,被它掀倒在地,众人再次大笑。
恭业大骂:“平生最恨暗箭伤人!”
李广赔笑:“射人先射马,我射的是马!”
“那马可是我心爱之物,你必须赔我!”恭业不依不饶。
李广笑着说:“你武艺在我之上,若是愿意为大汉效力,多杀些贼寇,我才有机会赔你的马,不然我去哪里找你?”
恭业冷冷说道:“我那白马可是日行千里,翻山涉水如履平地,就你带来的这些劣马,我确实都看不上!”说完抱着马头悲伤不已。
“那你是愿意随我回城啦?”李广欣然问道。
“凭我一人之力,只能杀些散兵游勇,但你说为刘家建功立业,我倒是无所谓,老子不稀罕!”恭业平白无故添了几丝愤懑。
李广终于发问:“你到底是哪族人,为何对大汉心存芥蒂?”
恭业心想说来话长,于是领了众人到了自己栖身之所:荒漠之中一座大毡房,后有庭院,有点不伦不类。众人进屋后,恭业提出一桶羊奶酪,架在火盆上等着考热,等众人落座以后,恭业才徐徐道来自己的身世。
我本是项羽之孙,祖母是祖父生前爱妾,垓下被围前,祖母曾对他说:“汉兵已经将我们的土地都占领了,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大王您也不像往日那样意气风发,而是为了我而日渐消沉,我又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呢,不如以死谢罪,免得大王分心。”
此时祖母已有身孕,祖父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于是让祖母扮成农妇,悄声逃往江东。
不久,祖父垓下突围后却兵败乌江,临终前嘱咐叔祖父项庄:“我有一爱妾林氏,已有项氏一族血脉,我在被围前已令其悄声逃往江东,你必须帮我找到她!”
叔祖父过江之后,剃发易容,终日寻访。第二年才在丹阳孙老伯家找到我祖母和刚出生的父亲,之后叔父将二人带出雁门关外,混居在匈奴地界,那时才敢替我父亲取名项离。
后来,叔祖父和祖母先后病故,母亲在父亲带我外出时被匈奴杀害,我长大后父亲只身前去寻仇,至今未回。如今只留得叔祖父这身盔甲,他日我定要回去寻得祖他留下的一切。
我孤身一人放羊、打猎、捕鱼为生。我恨匈奴胜过在座的每一位!
可天下早已是刘家的天下,我是项氏一族,终究是不愿重归汉土生活。
李广和众人听完之后都唏嘘不已。李广回忆道:“想你祖上项燕和我祖父李信还大战过一场呢,那我们岂不是还要再打下去?”
恭业一时语塞,李广继续做思想工作:“你刚自称是恭业,莫不是取工页二字?若是如此,想必你还是想淡忘过去的痛苦。”
“淡忘?此生誓灭匈奴!”恭业起身用手指着北方,又是一阵愤慨。
“如今大汉经过休养生息,正秣兵厉马,迟早会灭了匈奴,你正好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总有一天可以直捣单于王庭!”李广说着拍拍恭业的肩膀,像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请求。
恭业低下头喃喃自语:“要是当初得天下的是祖父,哪来的白登之围,哪来的嫁女乞和?”气氛一时变得异常尴尬。
“活在当下吧,战争总是要消耗人力物力的,楚汉争霸就是把天下掏空了,匈奴趁机崛起,一时占据上风罢了。”
李广见恭业没接话,接着说:“不管是谁得了天下,都要保护自己的同胞不受外族奴役!你可是项氏一族!”
“好个项氏一族,我且相信你,但我这把戟只杀匈奴,绝不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恭业若是执意拒绝加入汉军,而是孤身复仇,迟早会成为昔日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恭业终于答应加入汉军,于是开了毡房后面的草棚,把随行的战马都喂了个饱。
恭业看着圈里的一群羊,感觉就此丢了很可惜,正在犯愁。正好李广过来询问:“我得到的消息是匈奴大部队盘踞在武威一带,我们来这之后,并没有发现匈奴人,而武威城也没受到攻击,难道匈奴都撤回大漠了?”
“这次匈奴过来主要目的是抢夺牛羊,对武威城并不感兴趣。你看我这群羊不还好好的吗?匈奴并没有从武威撤退!”恭业有点庆幸。
“不好!”李广连忙召集军马。恭业和众人非常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群年老长者骗了我和李蔡!必须阻止他们入关!”李广跨上马就要出发。
这回轮到恭业发愣了:“这些羊怎么办?”
“一次性把它们喂饱,就这几天饿不死,和这位兄弟共匹马,快随我们出发吧!”李广简直迫不及待。
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萧关,过黄河时,果然没有看到其他逃难百姓,不久与李蔡的人马汇合,询问那群“难民”情况,李蔡说他们过了黄河之后,行动迅速,倒不像是一群七老八十的人。
李广已经非常肯定那群人就是奸细,说不定当初说匈奴大部队在武威这个情报就是奸细散播出来的,情况十分紧急了,李广立即催马追赶。路上他跟李蔡简单讲述了在武威发生的事情,李蔡也是惊叹不已。
所幸那群人是步行,不到一天,李广就在萧关北边的安定县(今甘肃省定西市)追上他们。
李广及汉军将他们团团围住,没好脸色的对之前那位年长的骂道:“亏你说的那么悲惨,而你们却在助纣为虐!快说,潜入萧关是何人指使,目的何在?否则不留一个活口!”
那领头的战战兢兢地说:“将军饶命!我们是张掖人,可怜子女都被一群异族强盗掳去,我们当时想拼个鱼死网破,一个汉人模样的人教我们如此传话,说是让大军过来剿灭他们,让我们到萧关接应他,他会带子女们过来。”
“你们可知那是匈奴人,不是什么山里的强盗,那个汉人就是大汉奸中行说,他要你们传假消息是为了让我们派大军前往武威,他们再偷袭其他郡县,让你们进萧关接应是要你们里应外合赚取萧关!”
那领头的老人跌坐地上,汗珠直冒,又悲又悔!其他老人泣不成声:“将军行行好,带我们入关吧,不然就算不被那匈奴人杀死也会被活活冻僵饿死。”
李广只好又兵分两路,让李蔡带二十人马先行向关中将领汇报情况,他和恭业则领百姓在后面慢慢走。
黄昏时分,李蔡回关,连忙将此次侦查情况向蒋万里、韩谊汇报,他们听后十分惊讶却拿不定主意,连忙请王庆召集众将领商议。
众将领一致认为,可先关押那批流民,告请韩安国将军写书信送往上郡(今陕西榆林市)、云中、定襄(今内蒙古呼和浩特)诸郡,让各郡太守提防。
第二天,李广和恭业带流民入关,王庆下令将流民临时集中关押,李广深以为不妥,鉴于职务关系,此时抗议也不合适。
随后李广向王庆举荐恭业:“恭业武艺高强,本是汉人,流浪在外,他有心杀尽匈奴,还望校尉大人容入军中!”
王庆观察了恭业一眼说道:“既然连你都说他武艺高强,想必有些本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无论其他,暂且归你部下。”李广兴奋不已。
中午时分,李广无心睡眠,一直惦记着那群流民,此事不弄个水落石出,萧关不会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