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业清点了人数,还剩六十六人,恭业来不及为他们默哀,只得一声令下:“跟我回萧关!”
汉军立刻启程,恭业和当户断后。达柯摩也混进汉军当中,恭业当做没看见。
等汉军走远了,恭业和当户才转身赶上去。这时,千长从看营的卫兵手里夺过长枪和弓箭。
千长对营内的匈奴将士骂道:“把老子的赏金分了不说,还一个个楞在这里,人都跑远了,全军追击!”
这些匈奴人,刚瓜分了千长的赏金,估计千长气在头上,不敢怠慢,于是纷纷拿了武器上马,出营来追。
恭业马快,跑在前头领路。跑到黄河边时,有些汉军不敢下河,恭业率先走上冰面做示范,并催促大家:“赶紧渡河,匈奴人马即将赶来。”
这一行人刚上了黄河南岸,就望见汉军探马,恭业连忙叫他过来。
探子客气地问:“你们可是恭将/军和李将/军?王司马派我出来找寻。”
恭业点头说:“我是恭业,李将/军在后面警戒,我们连着跑了很远的路,战马乏力了,你火速赶回萧关禀报王司马,让他率部前来接应!”
探马领了指示,飞速赶回萧关。恭业让大家稍作歇息后继续赶路。
王安在城楼上,远远的看见探马急冲冲地跑向关中,他连忙走下城楼,让人给探子喂了口水。
探子咽了水说:“司马大人,我在黄河边碰到恭将/军和李将/军了,他们不到百人,正被匈奴人追赶。情况很紧急!”
王安仍不忘问探子:“看清楚匈奴有多少人了吗?”
探子喘着粗气说:“匈奴人那时还没过河,我也不知多少人马,恭将/军只说要大人率部接应。”
王安让探子回去歇息,连忙点齐后部人马出关,恰好碰到前部司马周欣,王安对周欣说:“替我向校尉大人禀报,我前去接应李将/军。”
周欣也不清楚王安要去接哪个李将/军,只好前去向守关校尉赵佗禀报。
赵佗恰好在饮酒作乐,看周欣慌慌张张的进来,很是生气。
周欣硬着头皮说:“校尉大人,王司马率后部人马尽出,说是去接应李将/军,末将也不知是哪个李将/军。”
赵佗放下酒杯骂道:“哪个李将/军?我大汉还有几个李将/军?你还楞在这里干嘛?一起去接应啊!损了王安我怎么向王老将/军交代?”
周欣灰头土脸地出来,点齐前部兵马,随王安赶往关外。
恭业离开黄河不久,匈奴七百多骑兵也随后渡过了黄河,正追赶上来。
恭业远远地看见了王安,这才放心。王安迎上来问:“我所率的后部以步兵为主,且人数上占劣势,如何抵挡得住匈奴骑兵?”
恭业对回萧关的路上很熟悉,于是吩咐王安:“快下令让将士们将部分长枪借给逃回的汉军,并集中在道路一旁的山林里,准备伏击!”
王安安排下去,和恭业等人领了骑兵继续往前。
匈奴骑兵赶到此处时,发现林中尘土飞扬,知道山林里有汉军伏兵,于是纷纷向林中放箭。
汉军人数少,只能举盾防御,一时被匈奴骑兵压制。
幸好周欣率部赶来,恭业将几十名骑兵和周欣前部合为一处,转身杀回去。
恭业一马当先,直取领头的千长。千长发现有危险,惊慌地大喊:“快来人挡住他们!”
十几名匈奴骑兵将恭业围住,恭业一时无法突破。王安大喊:“恭叔看好了,我去取他项上人头!”
王安挥舞着两柄银锤,刺斜里杀向千长,千长只好再催促身边的骑兵前来夹攻王安。
王安抬头看时,李当户已经挽弓瞄向千长。他心想,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让李当户抢了先。
只见王安大吼一声,一柄银锤从手中飞出,众骑兵急忙闪过,这一锤正好砸在千长天灵盖上。
千长一声不吭从马上掉了下来,紧接着李当户又射杀两名百长,剩余的几百名匈奴骑兵一下子没了主帅,开始动摇。
李当户看到匈奴骑兵减缓了射击,便令林中的汉军,依靠树林掩护,开始反击。
匈奴骑兵看着山林里密密麻麻的箭头飞出来,一时惊慌失措,尤其是后面的匈奴人,开始撤退。
恭业身后的骑兵沿着道路,分批冲击匈奴阵脚,路旁又从灌木丛后面闪出几排汉军,挺着长枪发起冲锋。
恭业和王安领人逐渐杀入核心,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匈奴人再也顶不住汉军的攻势,突然全军溃逃。
王安让部下追出山林,又齐射几轮,要不是匈奴那边都是骑兵,这次伏击会让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周欣见匈奴人马逃远了,令部下对躺在地上的匈奴人进行补刀,发现耳朵还在的匈奴人,纷纷拿出匕首收割。
王安起初有些不高兴,这不明摆着抢功劳嘛,后部人马刚藏在山林里,都还没来得及收缴战利品呢!
恭业看出了王安的心思,劝说道:“刚才幸好有周司马过来相助,不然我们很难击退匈奴骑兵。”
王安想想也是,就不计较这些了,于是请恭业和李当户等人一起回萧关。
回到萧关后,赵佗亲自来迎接李当户,并设宴招待恭业几人。
李当户对赵佗的义举十分感谢,一连敬了几杯酒,赵佗也不推辞。
等酒喝得差不多了,易龙和杨息对李当户说:“我们此番未能保护好张大人,深感愧疚,想就此留在萧关,戴罪立功。”
在赵佗这里,恭业不好出面说话,没想到赵佗答话了:“就你们这百来人跟随张骞出使西域,路途艰险,出了意外也属正常,二位大可不必如此自责。”
李当户微笑着对赵佗说:“还请赵大人留下这几十名汉军,他们并无过错。”
赵佗抱歉地说:“并非赵某冷漠,他们都是朝廷钦点的随行人员,我不敢随意将他们纳入萧关编制。”
易龙听出了赵佗的意思,不就是庙小了容不下我们这些人嘛。
易龙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与其留在这里惹人闲话,还不如回到长安,任凭朝廷处置。
恭业心里明白,这些人是从大哥麾下调拨出来的,如果把他们交到他手里,只会让他为难。
既然赵佗拒绝了,恭业也不好强求。只好暗示当户起身道别。
离开萧关时,王安出来送行,王安对恭业和当户说:“若是我能在萧关说了算,肯定会留下这批人。”
恭业连忙嘘了一声,示意王安不要乱说话。
李当户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有点血性嘛,他日我定要跟你见个高低!”
王安亮了亮手中的银锤,对当户说:“好说,我看你箭法也不赖,深得李将/军真传啊!”
恭业劝住他们的互相吹捧,对大家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尽早回去吧,当户你还要进宫值勤呢!”
当户这才想起来,假期快满,不能再迁延时日了。
恭业领了众人赶回长安,路上恭业故意找到达柯摩说:“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达柯摩笑着说:“我一直跟在将/军身边呀,只是将/军事忙没发现。”
易龙不屑地说:“将/军这点眼力都没有吗?要不是我让兄弟们忍耐着,他们早就狠狠地揍你一顿了。”
恭业说:“换做是以前,我绝不会留你在身边,直到我认识了甘夫,这才真正的了解你们匈奴人。”
达柯摩耸了耸肩说:“匈奴人并不是天生就仇恨汉人,只是想找一片水草茂盛的牧场,好好的放牧为生。”
“这就是你们几十年来,每年都掠夺汉境,还杀死边境守将和百姓的理由吗?”恭业对这样的说辞毫不动心。
达柯摩沉默了许久,解释道:“匈奴人也渴望穿上华丽的丝绸,也渴望用上精美的酒杯,如果能娶上汉人为妻,那便是最大的荣耀。”
恭业突然想起一个人,就问达柯摩:“中行说去了匈奴之后,不是一直劝说单于要文化自信吗?”
听恭业提起中行说,达柯摩对中行说这种人却十分不屑。
他愤懑地说:“匈奴人想要丝绸、银器、茶叶,完全可以通过等价的牛羊来交换,大单于就是受了中行说的挑唆,才一意孤行。”
恭业惊奇地问:“烧杀抢掠不是你们匈奴人的本性吗?为什么非得说是中行说的主意?”
达柯摩叹了口气说:“匈奴的总人数还没有你们一个郡那么多,一个五口之家就要抽出一人参军,匈奴虽说常年有三十多万军队在边境,实际上留在大漠的也不过一百多万百姓。”
恭业从未听甘夫说起这些,或许是甘夫专注于武艺,对这些民生问题不关心。
达柯摩看恭业很有兴趣听下去,接着说:“如果匈奴像你们这样,四个百姓怎么供养得起一名士兵?我们连/战马都是自家出的。”
“这就是所谓的全民皆兵啊!倘若出动十万汉军深入漠北,则需准备二十万匹战马,四十万民众以及上百万的牛羊跟随。”恭业忍不住感叹。
达柯摩摇摇头说:“匈奴并没有能力治理好一个郡,所以每次只能将边郡抢掠一空,将财物运回王庭分给家中,等第二年开春融雪,再次南下。”
恭业突然很好奇地问他:“你家人呢?”
达柯摩悲伤的说:“去年全都冻饿死了,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宁可到汉境为奴,也不愿再做杀人放火、毁人家庭的恶魔。”
恭业平静地说:“你刚才拿了一块大金子,这已经足够让你在汉境生活下去。”恭业之所以很平静,因为甘夫也曾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