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内安静得吓人,可大汉不后悔说的话,有些话现在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他再也看不下去,心中燃起的火焰令他无比愤怒。
但原有比他更加愤怒的人,李彻。他锁紧眉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冰冰地像是寒冬的鹅毛大雪,让人望而生畏。他咬紧牙关,腮部肌肉剧烈抖动几下,“你说清楚!”
谢褚雅眸色一暗,按住李彻的肩膀,让他彻底冷静下来。“生气是世间最无用的。夫君,你该清楚的。”她噙着笑意慢悠悠地说话,可眼底却没有分毫暖意。比起李彻眼中的寒霜也不差许多。
林青岚一直保持沉默,听到大汉的隐晦的推测后,他锁紧瞳孔,沉吟良久后,神情严肃,无比郑重。“这位大哥。”他对着大汉拱拱手,“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你为何要说这些话。但你清楚自己话中的意思吗?”
他冷着脸,眼神警告意味浓重,“你是在指着刑部,朝廷隶属的部分与杀人犯吭通一气,谋害京中百姓,这个罪名足以令诛刑部所有知情人的九族。”他倏地又软下语气,“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希望你明白。”
大汉神情不变,他跪在地上,抬起脑袋,眸中满是挑衅,“俺没有见识,可俺知道廉耻,俺从不说谎,你不要诬赖俺。”
林青岚沉下脸,心中此事再无回转余地。“你有何证据?”
大汉不慌不忙,指着身后的尸体,大吼。“这些多尸体便是最直接的证据?这些哪怕不是证据吗?”他使劲敲敲地板,血液蔓延开来,疼痛刺激到大汉,大汉索性直言不讳。
“义庄尸体遍布,刑部却不闻不问,这里面一点没有?人人都是刑部中确实最厉害的人?怎么这全天下最厉害的人却无法救人?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惨死,这难道是为官之道吗?”
他说着眼泪漱漱而下。
林青岚长叹一口气,心情无比复杂,刑部行事过于荒谬,可这样的指责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大汉好似看出林青岚心中的不满,他起身快步走向被麻布盖住的尸体,说是尸体却十分短小,与周围其他尸体截然不同。他掀开上面的白布,一个小孩的尸体暴露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得出那是一具孩子尸体,却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儿,他没有明显的性别痕迹,因为所有的性别标识都已经消失。
他静静都倒在台上,一张被割下面皮的脸部,一具被腐烂的彻底的尸体,这是这个孩子唯一留在世上。
大汉看着孩子,眼泪直流。“这孩子是前天送来的,尸体已经烂成这样了。”他挽起袖子,擦擦眼泪。“俺想为他找到家人,让他入土为安。可刑部连记录都没有记录,殿下,求求您,”他再次想李彻跪下,“求求您,为他们做主,不能叫人死也不得安宁啊!”
李彻转身看向谢褚雅,若说谁能可能清楚此事,最可能便是谢褚雅。谢褚雅看档案的速度快,记忆力好。
谢褚雅探头看了看尸体,衣袖地下的拳头死死握住。“没有,档案截止在万寿节前两日,那两人刑部没有任何档案。”
她摸摸下巴,“刑部是怕发现尸体,打扰到太后诞辰。”她神情倏地一冷,“在他们看来,太后可比这些人的命重要多了。”
这话听着无比刺耳。李彻闭上眼睛,不愿在听下去,可谢褚雅不管,她不舒服,别人也别想舒服,“可怜了这些人,白白送了性命。回大理寺登记上此人。”
她转身看向李彻,“王爷,天冷了,让刑部亡了吧。”
李彻冷冷道:“好。”
谢褚雅唇角翘起,无比娇养,可却令林青岚胆寒。他扶着额头,好似看到了未来的腥风血雨。
谢褚雅原本想等一段时间再对刑部下手,既然刑部这般不识抬举,倒也不必可怜。
她戴上手套,捏捏小孩的露出的骨头。指尖陷入发黄的骨头,浅浅的并不明显,可她却一眼发现。“确实为白骨案杀害者。”
林青岚脸色一沉,尽管早有预感,可真的知道这份消息仍旧令人心直直下坠。一个孩子死在渺无人烟的地方,死后连尸体都得不到直视,这算是什么人间疾苦?这天下还算是什么盛世?
谢褚雅屈起指节,敲敲身边的木桌。“别想太多,”她看眼日头,确认时间后,催促道:“我们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快点开始。”
她扫眼满满当当的义庄,心知时间紧任务重,可他们必须尽快完成。
大汉见几人似乎是有正事要做,急急道:“娘娘,不知我能不能帮忙?”
谢褚雅眼睛一亮,随即看向站在房梁下不肯下来的任云,她眯起眼睛,笑吟吟道:“任云不如一起帮忙。”
任云眸中放空,好似没有听见谢褚雅的话。
谢褚雅不慌不满,堆起促狭的笑容,“哎,我本是打算此案解释后,求母亲为你向宿小姐提亲的。”她长叹口气,“可惜如今时间确实不太够用了,也不知道案件何时能结束?”她一边说,一边瞥着任云。
任云从房梁下翩然而下,直接走到尸体面前,对照着尸体的号码牌开始仔细分辨。趁着空隙,谢褚雅吩咐,“确认是白骨案的记录在纸上,我们回去汇总。”
“白骨案的特征是死后尸体骨头酥软,一捏就留下印记。”
任云结果谢褚雅摆出的小本,不多话,自顾自行动。大汉也结果小本,认真分辨。两人一个腿脚快,一个熟悉环境,加在一起在谢褚雅等人狠狠甩过去。
可谢褚雅、李彻和林青岚谁也没有任何怨气,能者多老,他们只需要尽力。都是向着一个目标努力的,谁提前一些有什么问题。
几人分头行动,各自开始辨别。纵使有五人同时行动,甚至两人的行动力是其余三人的三倍有余,仍旧有耗费了庞大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