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忙说:“太子他……”
祁潜蹙眉道:“他现在肯定要收拾我, 我还不能还手。”
贾环马上为祁潜抱不平, 道:“凭什么啊?就算他死了儿子,也是祁沛咎由自取,皇帝没有追究他训子无方的责任, 还要怎么样?”
祁潜摇头说:“人生几大不幸事,中年丧子可谓人生极痛, 何况他这十多年只得祁沛一个儿子?就是皇上也要悯其情的。”
贾环听了心里大不自在,又心疼着情郎, 期期艾艾地说:“那他会对你怎么样啊?不会有什么吧?”
祁潜见贾环的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一对灵活的黑眼珠里只映出自己的面容,不禁想起一句市井俚语“眼里心里只有你”,禁不住心底一片柔软, 揽了他在怀里, 吻了吻他的唇角,温声说:“没事的, 他认真要整我, 肯定能找出些由头来。但是,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动到根本,我就暂时避其锋芒,以退为进。”
贾环说:“他整你, 你就不能整回去吗?凭什么要受他的搓弄啊?”
祁潜唇角微勾,道:“我是可以和他对着干,他参我, 我就参他,把朝堂上搅得一团乱。可是,他和我到底不一样。他现在有一项最弱势的,他没有子嗣。你见过没有子嗣能坐得稳储君之位置的太子吗?所以,这一场战,我哪怕不出招,只要耗得过他,我就赢了。而我出招的话,会怎么样呢?父皇其实有些后悔那一日对祁沛的惩戒过于严厉,现在人命不可挽回,有些迁怒于我的,要是看着我和他对着干,未免觉得我不识好歹,得理不饶人。所以,我现在只能韬光养晦。”
贾环将头靠在祁潜的肩膀上,默然不语。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了许久。
祁潜扶起贾环来,柔声说:“好了,你该回去了。这段时日,我不来接你,你不要过来。若是看到朝堂上有什么动静,你也不要惊慌,没事的。现在是最困难的一段,过了就好了。”
祁潜又说:“若是你能辞官,我还能放心些。算了,你好容易才全凭着自己奔上了这个前程,……”
贾环握住他的手,低声说:“我听你的。辞官不做也好,免得被他挑出错处来,倒叫你为难,又要为我奔走。”
祁潜呼噜了一下贾环的头发,清浅的笑容中尽是温柔之色,道:“好,现在能辞就辞吧,先避开这一阵子风头再说。即便是翰林院这样的清贵之地,他要掀起波澜,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干得再好也没用,反而是干得越多被拿住错处的可能性越大。倒不如先退避三舍,等这一场风波一过,再起用复官就是了,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贾环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家,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贾环因病辞官的事情没费多少周折,在太子反应过来之前皇帝已经批了,三两下就回了翰林院卷东西走人。
接下来,贾环几乎是一人独居贾府,又不敢随处乱走,怕万一被太子那边的人暗算了。幸得有秦钟等人知心,将一应的消息打探了来密告贾环。可是,到底相思难熬,又兼之为情郎捏着一把汗,故而贾环几次不顾危险,悄悄摸去秦王府会祁潜。
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焦虑之下祁潜倒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侍卫之中选出一个面容肖似贾环的人,令其模仿贾环的言谈举止,而后代替贾环去住贾府,贾环则留在王府内密居。好在贾府现在几乎是空的,贾环平日并不需要去为哪个长辈晨昏定省,直接就是贾府里他最大了,正好又是托病,便日日呆在房内,也无人窥破。
困境中两人相依相偎,并不以为苦。
狂风暴浪终于来了。
十日后,秦王被御史弹劾管理工部事务期间一手遮天,变更成法,不许手下的人参议一个字,独断专行。
随即秦王再次被参,这一次的过失是任人唯亲,工部的重要官员俱是与秦王关系密切的人,四司两库一所的长官全是秦王心腹,俱被保举提升。
祁潜在心里骂着我管着工部当然是用我的自己人了,你祁渊还不是一样,面上却是引而不发,反而是去御书房自行请罪,并请求交出工部的一应管理权力。
皇帝并不以为意,说:“辞什么啊,这都是老大在背后捣鬼,当朕不知道呢?等朕唤了他来,给你们化解化解。”
祁潜说:“父皇,算了。别说哥哥怨我,就是我自己想着守成的事情心里也堵得慌,这段时日简直没办法安心办差,不如就在府里歇歇吧,正好陪陪彬儿,他现在又要好些了。”
皇帝本来为这事儿也有些怨恨祁潜那一日逼迫得太紧以至于误了大孙子祁沛的性命,不过现在看小儿子胡子拉茬,一派落魄的模样,想着确实也是祁沛害他妻亡子残,再说祁沛是自杀而亡的,也怪不得潜儿,更何况潜儿还在为守成之死而自责呢,比之祁渊的咄咄逼人倒是更叫人心服,皇帝便拍拍祁潜的肩膀,宽慰地说:“唉,你暂时退一步叫你哥哥消消气也好,闲了的时候常常把彬儿带来给朕还有你皇奶奶看看,唉,可怜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心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于是,秦王祁潜交出明面上的一切权利,回了王府韬光养晦,每日只是带着眼睛逐渐好转的小皇孙祁彬去给皇太后、皇上并慧贵妃等人请安。
祁彬现在九个多月大,眼睛已经能看清楚一些了,只是不如一般的孩子那般清晰,但是这也叫他比一般的孩子更加爱亲近人。一察觉到有人靠近,祁彬就伸出一双藕节一般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做出一副要人抱的爱娇模样,十分逗人怜爱。
而且,祁彬还非常的聪明,一般孩子都是一岁左右开始学着说话,因为贾环有空时就对着他读书说话,而用空间里的灵泉水给他喂食,所以,祁彬的开口非常早,八个月会说单字,九个月就会说双字,还不会走路就先会说话了。
当祁彬咿咿呀呀地唤着“祖祖,抱抱。”的时候,皇太后悲喜交加,揽着祁潜的头哭道:“我还以为这孩子……真是老天开眼啊,守成他怎么能对彬儿下这种毒手呢,真是作孽啊。”
当祁彬欢动着小手,唤着“爷爷,抱抱。”的时候,皇帝老怀开慰的同时十分心酸,“哎,乖孙子,来,皇爷爷抱你。哎哟,好乖好乖,皇爷爷疼你。唉,守成那混小子,再弄一次朕还是要关他去内惩院,他想不通就死好了,怪不着别人。看看这好可人疼的小宝贝,眼睛要快些好起来啊,好了皇爷爷带你去南巡坐大船看大河,好不好?”
当祁彬扭着小身子,一晃一晃地唤着“奶奶,抱抱。”的时候,慧贵妃直接红了眼睛,哭着说:“小宝贝儿,我的宝贝儿,还有我那可怜的侄女儿,呜呜呜,祁沛真是死有余辜啊,老天怎么不早些收了他去,叫他祸害得我这小宝贝儿……”
就这样,太子祁渊虽然好似在朝堂上取得了胜利,将秦王逼得没了立足之地,实际上却失却了人心,尤其是这皇朝中最关键的人心——帝心。
皇帝蹙眉对皇太后说:“渊儿如今做事情越发没了经纬。就算他为守成的事情怨恨潜儿,这大半个月下来,再大的怨气也该差不多散了吧?至于连秦王府的下人的过失都翻检出来栽到潜儿头上来整治潜儿吗?他身为将来的一国之君,气量也太狭小了些!”
皇太后也说:“可不是吗?我几次唤了渊儿来想劝劝他,他倒好,没说两句话就托辞要走,叫我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白费了心思。唉,渊儿这孩子,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人心呢?”
皇帝怒道:“他也太眼里没长辈了。这样子的话,朕倒要思量思量这个储君的事情了!”
可是,还不等皇帝做什么决定,太子祁渊就暴亡了。
原来祁渊也深深地知道没有子嗣坐不稳储位的道理,每日都加紧造人,偏是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弄了一个多月,夜夜大力耕作,却无一位宫妃或是宫婢怀孕。祁渊着急之下也顾不得自己身子才痊愈不久,竟然口服大力金刚丸,夜御十女,想要广泛撒种的话总能网住一两条鱼儿。
于是,身体本来就不好的祁渊被这么一掏空,脸色越发白的跟鬼似地,却偏是谁的劝也不听,牛着性子非要蛮干。结果呢,走过了夜路终于遇上鬼,这一夜的极乐才享受了一半,祁渊就猝死了某一宫婢白花花的肚皮上。
皇太子死于“马上风”!
皇帝没想到自己苦心栽培多年、一直引以为傲的嫡出长子居然这么丢脸地死了,气得太子死了都不肯绕过,非把他的太子号给取掉,不承认祁渊曾居储君之位。
祁潜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拖字诀拖垮了貌似强大的敌人,还博得一片好评,都赞他宅心仁厚,高风亮节,不与心胸狭隘的兄长一般见识。
半个月后,祁潜被立为皇太子,迁居端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