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竟敢对郡主不敬!”新眉挡在奴儿身前,怒斥。许是被新眉的气势唬住了,陆月白的声音骤然降了几个调,“我是陆二小姐,你又是哪里来的奴婢?”
“见到郡主,还不快行礼!”新眉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厉声冲陆月白喝道。
“你……”陆月白指着新眉,看到新眉皱起的眉又有些害怕,所幸横了心,指着卫奴儿大声说道,“我是她姐姐,你给我让开!”
“好了,新眉。”奴儿抬抬手,示意新眉退下。她走到陆月白身前,含笑问,“许久不见,不知二姐有何指教?”
见卫奴儿仍旧端着讨好的笑,陆月白自以为这还是从前逆来顺受的卫奴儿。不由地挺直腰板,说起话气势更足了,“秋兰不过是一个小妾。你想要傍着她在这府里说上话,只怕是痴人说梦。我劝你识清自己的身份,免得到最后落不到好下场。”
奴儿掩嘴轻笑,她上扬的眼角,带着丝丝嘲讽的意味。她撩开袖口,露出光洁的手腕。慢慢悠悠地取下腕上的金丝百叶绕金镯拿在手里好好地赏玩一番,随后她拉过陆月白的手,将那金镯稳稳地戴在她手上。
“这金镯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原本有一对,太后顾念我与大姐的姐妹情深,便赏了我们一人一个。不过,奴儿总想着论起姐妹情深谁能比及大姐二姐呢?这只镯子便送与姐姐了。同是嫡亲的两姐妹,总该是一样才对。否则一人有,一人无,岂不是分了高低上下?”
奴儿此话正中陆月白下怀,李毓之多年来的偏爱使得陆银华姐妹貌合神离,陆月白更是打心里自卑,想要证明自己。可现在陆银华得封郡主,而她却什么也不是。距离越来越远,在母亲心中她越发不重要,到底还是心伤。
“二姐姐若无旁的事,奴儿便先回小柳庵了。”说罢不等陆月白回答,奴儿便带着新眉一行人飘然离去。
踏上熟悉的小路,奴儿心中百感交集。路边的树木枝桠上覆了厚厚的一层雪,将一切事物都覆在雪白之下,就好像一切阴谋都隐藏在金色的碧辉下。
穿过曲折延绵的长廊,在长廊的尽头立着一座素雅的小阁楼,奴儿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骤然放松,唯有小柳俺才是她真正的家,回到这里她才会真正有安全感。
她抬脚进去,正好迎上闻声而来的同安。同安见她眼睛中闪过一抹亮色,眉梢之间涌上喜色,他冲奴儿揖礼,“给四姐问安!”
“我一切皆好。”奴儿笑着回道,她携过同安的手,关切地问,“我不在府中,秋兰可有为难过你?”
“秋兰是奴婢出身,待人处事比起李氏好了许多。也未曾为难过我。”同安答道。
“郡主,公子,外头风大,小心凉了身子。还是先进屋去吧。”方姑低声道。
奴儿点点头,拉着同安一同进了里屋。里面侍候同安的婢女花信早已烧好炭火,一进去只觉得一股热流扑面而来。花信见奴儿进屋,连忙放下手里夹碳的夹子,小跑着过来行礼,“奴婢花信拜见郡主!”
“花信。”奴儿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女子,她年纪小,约莫十四岁,模样生得秀丽可人。她夸赞一句,“名字不错。”
“方姑、白双,你们先将屋子收拾出来。花信,你便带着新眉熟悉一下小柳俺的事务。”奴儿在太师椅上坐下,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其余的都退下吧。本郡主要与六公子话家常。”
“是。”众人应声,纷纷退下。
同安看看奴儿,“四姐可有吩咐?”
奴儿放下茶杯,莲步走到同安对面坐下。随后她拿出一摞银票,“这一千两你拿着。”
一千两?同安张大了嘴巴。这些钱已经够一户平民半辈子衣食无忧。这一千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奴儿并不理会同安的震惊,她继续说道,“先生许伯庸是有才之士,只是他安于现状,甘心做一个教书先生。我要你拿着这些钱想办法让许伯庸为我所用。”
奴儿定定地看着同安稚嫩的脸庞,卫颐的影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忽而有了一些不忍,她放缓语气,“同安,你还小,若你不愿被牵扯进这些算计之中,四姐不会勉强你,也不会怪你。你若愿意,四姐便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若不愿,四姐就是拼尽全力,也会保全你,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
同安默默地接过银票,他微微蹙眉,想起母亲文氏的死,眼中充满坚定。他说,“生在高门,囿于庶出,如何能无忧无虑?四姐放心,此事同安一定办成。”
同安坚定执着的模样和从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奴儿在心里微微地叹息一声,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意,“我相信你。事情办成,你便找到每日负责运水的水车,挂上一个铃铛,我看到后自会想办法出宫回府。”
外面突然刮来一阵狂风。风里混杂着的雨和雪打在脸上,冰冷刺骨。陆银华此刻穿着银灰色的斗篷穿梭在一重又一重的回廊中,她脚步匆匆,低调地进入陆家祠堂。
陆家祠堂不大,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偏殿,主殿之中林林总总摆放着陆家各祖先的灵牌。乌漆木的大方桌上长年供奉香火,用三个云纹青瓷立柱盘里分别装盛着各类祭祀品。整个祠堂呈四方结构,多用乌木建筑,一走进便是给人庄重严肃的厚重感,施人以威压,让人不敢妄动。
陆银华压低斗篷的帽沿,一个转身快步走进左边的偏殿当中。她推开门,看到变得憔悴的母亲,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她低低地唤了一声,“母亲。”
李毓之闻声回头,眼中满是惊喜之色,她立刻冲过来握住陆银华的手,“我的儿啊,母亲等你等得好苦!你在宫中可好?”
“我知道母亲回府受了不少委屈,还被困在这祠堂不得出。”陆银华轻轻拍拍李毓之的手,安慰道,“母亲放心,我早已书信一封送到祖母处,祖母一向最重嫡庶主次,明日祖母一到秋兰、卫奴儿一个也跑不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