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思见宋行之下得马车,爽朗大笑迎将上来。“贤侄到来,不甚欢喜,老夫人念叨你好多天了。”
宋行之腼腆笑笑:“三叔折煞我了,你事务繁忙,还劳你等候。”
宋元思握住宋行之的手,拍拍他肩膀:“有五六年没见了吧。长高了,有点男子汉样子!来,进屋,老夫人怕是等不及了。”
“三叔,这是我同行罗大哥,一路对我照应有加。”宋行之只能主动引荐。
“噢,来者都是客,欢迎,欢迎!一起入内吧。”宋元思眼神微微露出精光,扫视了罗昕一眼说道。
而后迫不及待,拖着宋行之向大门迈去。宋行之只得,剩下一只手一直向罗昕招呼,让他跟上!
罗昕心里明镜似的,怕是这位宋三爷,把自己当成了趋炎附势的江湖草莽!
宋行之很少出门,心思单纯。他担心其不懂江湖险恶;有点拒绝不熟悉的武人深入接触。
国泰民安,武人进阶通道尤其少!宋家富甲天下,网罗的武夫不知凡几,不怎么重视罗昕。
罗昕也不在意,怡然自得跟着宋行之入内。稍后,罗昕被引入贵宾厢房。
宋行之入内庭,见得宋家老夫人。一个贵妇人头发苍白,但是一丝丝打理极好,名贵凤钗,坠满明珠,显然是宫中皇家赏赐珍宝!真丝古朴华服,不怒自威!
此刻老夫人却没有保持丝毫严肃,满脸慈爱牵着宋行之的手,另一手抚摸着宋行之俊秀脸庞。
“我的之儿,乖孙,你五六年都不来看看奶奶!”说着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宋行之闻言黯然,稍后展颜一笑说:“奶奶,孙儿这就来看您哩,这几年,孙儿一直在努力学习,略有所得才出的门。”
老夫人擦擦眼泪,笑着轻轻拍着宋行之肩膀:“长这么高了。小猴子也学会耍滑头了吧,你母亲都亲笔来信,说你是偷偷跑出来,让我严加管束呐。”
宋行之尴尬笑笑。
傍晚,宋家现任家主,宋志业从工部衙门下值回来。是夜,宋家举行盛大家宴,欢迎宋行之。
亭楼阁院错落,宋家有身份上桌之人,都有十几桌!真是钟鸣鼎食之家!
宋行之却执意邀请罗昕入主宾席,而不是潜规则安排在,管家之流席位,引得宋家众人侧目。
宋志业四十多岁,国字脸,剑眉横展,不怒自威,显然是久居官位。宋家小辈都悄悄看向家主,在京城宋家,还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做派。
宋志业幽深眼神看着宋行之,而宋行之意外毫不畏惧,倔强看着大伯。
老夫人刚准备说什么,宋志业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罗昕就这样,坐在宋行之旁边。而宋家小字辈均好奇,罗昕有何出彩之处,引得宋行之如此重视!
罗昕一路都没怎么特别关注宋行之,也就行军途中,见其对军阵异常向往,随意点拨其一下,精锐部队排兵布阵之法,以及将领行军要旨。没想到这小子,当时不动声色,背后这么重视自己!
同时,罗昕也感觉到,京城宋家的微妙氛围。宋行之以子侄辈,敢对抗宋家家主,内里不是那么简单呐。
宴席各种珍馐轮番端上,宋志业提杯祝词,先敬家母老夫人安康,然后欢迎贵客,接下来众人随意开席畅饮。
宋家年轻一辈不时飘来审视目光,罗昕在众人好奇中,美食也没那么香了。
这时,末座一个二八芳华少女,起身向罗昕敬酒,罗昕能感受到,她对宋行之纯粹的欢欣,以及爱屋及乌对罗昕充满友好。
罗昕当即也满脸笑容回应,少女反而害羞脸色微红,引得宋行之哈哈哈大笑。
这是宋行之到京城宋家,第一次露出纯真的笑容!
第二天,宋行之带着罗昕畅游京城!而罗昕终于得知内情。
宋行之八九岁起,就随姐姐居住在京城,那是他只觉京城繁华最好耍。顽皮淘气,什么都不管只知道玩。
姐姐待他极好,他想要什么,姐姐都想方设法给他,京城纨绔少年一起玩闹,无论在外闯了什么祸事,姐姐从来都是给他出头。
昨天晚上那位祝酒少女,却是宋行之的小尾巴,他也学着姐姐给小妹出头。
就这么无忧无虑,一直玩闹到十三岁,他以为永远可以这样。
宋行之恨那个时候,自己懂事太迟了。讲到此,宋行之眼睛通红!正当他少年意气,纵马京城时,姐姐要嫁人了!
嫁入宫中,而老皇帝当时,已经六十岁了!他姐姐才十八年纪!
听得此晴天霹雳,宋行之像疯了一样,他傻傻得要带姐姐回湘南老家,不嫁人了!他发誓以后一定听姐姐话,不再贪玩!
然而皇帝已经下旨,姐姐只是带着泪水,摇头安抚小弟。
出嫁那天,姐姐凤冠霞帔,最后看了一眼宋行之,上得天子迎亲大轿,黑甲近卫亲军十里相迎。
宋行之哭得撕心裂肺,京城宋家怕少年郎不知轻重闹出大事,当天给他关在宋家深宅,一个独立小院,着一队武士好好守护小少爷。
无论他怎么哭喊,摔打撕咬护卫,他们就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而宋行之那个时候,就是一个顽劣小子,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力,世间险恶!
任他公卿子弟,失去的一样那么多,那么痛!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说着,宋行之望着京城清月湖,波光粼粼,而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那天,他哭喊厮叫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哑了。做梦都想姐姐还能回应他一声,直到他昏昏沉沉昏迷过去。
第二天他发了高烧,宋家非常重视,甚至马上请来了宫中御医照看。
昏睡了三天三夜,宋行之才醒过来,他醒来就要回家。京城宋氏无奈,只能派护卫给宋行之送回了湘南。
他回家后甚至都没给母亲请安,直接责问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姐姐!母亲宋刘氏抱着小儿子痛哭!只是一声声说着:这就是命,之儿,这就是命呐!
宋行之仿佛一夕之间长大。
从此他不再顽劣,只要求家里,给他请最好的武士,最好的先生。他受够了这种无力感!
宋行之潜心府邸,一学就是六年!这次他偷偷跑出来,想要知道,到底能不能靠自己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