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列国之事岂可以个人喜好论处!”
李伯勋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后方两位怒目武将总算忍不住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
“叶苓茯,我看在叶崇山的面子上跟你好生说话。既然你把话柄挑到明面上,那咱们就先说说这五座城池的事情!”
李伯勋并未因脑中银针而有半分退缩,多年出使他国的经历令他极度掌握分寸。不管叶苓茯再如何意气用事嚣张跋扈,列国间的谈判议事绝不能耽搁分毫。
“好啊,你想怎么谈?”
叶苓茯盯着他看了一眼,眼窝深深凹陷,泛起层层青灰色的死气。
“众所周知,十年前你我两国于长江一战后定好双边协定。我西梁减免边关贸易赋税三十年,你南靖割让西北五城给西梁使用三十年。如今还剩下二十年的约期,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老夫不知有何让你任性的地方!”
满场使臣闻言亦是微微点头,毕竟这件事在全天下都是人尽皆知,似乎的确没什么需要讨论的必要。
可是,叶苓茯依旧缓缓摇头,语气强硬如磐石一般。
“那协定是舒家谏言先帝制定的,眼下先帝已驾崩新帝尚且年幼,舒家也成了祸国乱秧被满门抄斩,那协议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
一言既出,满场哗然。
但凡懂些规矩的人,都能听出叶苓茯的无稽之谈。只不过还是那个原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再者说,舒家满门抄斩的血案在十九年前闹得沸沸扬扬,这种话题也着实是太过敏锐。
李伯勋闻言悲愤大笑,此时有两员武将傍身,他稍稍有了些许底气。
“看来你真的把大醮会当成叶家后院了,若你不提舒家还好,谁不知道舒家就是被你叶家一手做掉?南靖没人敢提这件事,我们西梁可从来都拿此闲聊下饭!”
这话好似激怒了叶苓茯,他的黑色眉峰骤然冷冽,手中茶杯瞬间来至李伯勋鼻前一寸!
茶杯高速旋转,上面的青花釉纹连缀成一片青云。
叶苓茯对真气的掌控程度妙入毫颠,杯身带起杯盖旋转,微带几分摩擦阻力而稍慢半分。点滴
火星滋滋作响,盖子上的花纹和杯身上反向旋转,好似暹罗华盖般缭绕不息。
而里面的茶水,则一滴一毫都未洒出,只有涡旋撞壁的细碎湍流声潺潺入耳!
这杯茶仅仅悬停于空,并未直接砸在李伯勋脸上。
叶苓茯也是精于算计之人,虽说嘴上毫不留情咄咄逼人,但做到事情上就显得更为老辣几分。
让他吃亏的事情他从来不做,或者说是从来都不主动做。
李伯勋面对茶杯丝毫不惧,眼下西梁和南靖已经算是要撕破脸皮,这时候身为使团中地位最高的大臣,他不可以有半分辱没西梁风骨的地方!
这种对峙并未持续几息时辰,空气中荡起两抹涟漪,面前茶杯瞬间分崩离析碎成无数残渣!
在场人瞧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两次拔刀的冷芒,那是两道无坚不摧的刀气!
由于出刀的速度过快,杯盏碎裂但茶水仍保持原状。
杯状轮廓的茶水依旧保持高速旋转,叶苓茯见到刀光面色微微松弛,抖抖手将空中的茶水彻底解脱释放。
而李伯勋的面色,此刻却反倒更加拘谨起来。
谁先动手谁理亏,这道理在列国之间也适用。
叶苓茯看看李伯勋身旁的两位武将,将油灯放在腿上拍了拍手。
“果然是西梁培养出来的好狗,我只是想给李大都督敬一杯茶水,结果就迎来了家犬的两记呲牙。敢问李大人,这就是西梁的待客之道嘛?”
李伯勋被此话着实将了一军。
叶苓茯一语双关,若是李伯勋袒护两位武将,那便是承认了西梁毫无规矩,叶苓茯便会以此在停战协议上大做文章!若是李伯勋不去袒护,那便是主动向南靖示弱被强压一头,叶苓茯可以变本加厉更加嚣张跋扈!
简言之,列国议事,一举一动皆可论及生死。
眼下,李伯勋选择缄默不答,反而是缓缓后退半步,将两位武将推到了身前。
二位武将也都是悍不畏死的热血男儿,没有丝毫后悔的神色,两把长刀瞬间拔出指地,森然刀锋上的滚滚真气游荡如龙。
两名锋境中期强者!
叶苓茯见状也不回绝,撑着扶手缓缓起身,将手中油灯握得更紧了些。
冷阙迅速递上一柄剑,白练修长上有盘龙,正是叶苓茯道门中的佩剑。
“我前两日见到了蓝大人,他带了一位名叫林奕的刀客,你们可曾认得?”
叶苓茯随口一问,面前武将立时面露敬重。
“林师兄乃是我西梁刀门青年一辈骄傲,你根本不配提及林师兄的名讳!”
“是嘛,可他连我一剑都顶不住。”
叶苓茯平平淡淡地说着既定的事实,随即又指了指地上碎裂的茶杯。
“看来西梁的修行界着实是没落依旧,难道方才的隔空御物,还不足以让你们清楚自己的位置?”
此话一出口,满场使臣虽不懂修行,但这两位锋境武将却面色骇然。方才他们护主心切没有注意这个细节,眼下握刀之手已然微微愚钝!
叶苓茯的言下之意很明显,真气隔空化形乃是锋境,真气隔空御物已是藏境的神通!
“你已经破入藏境?”
两位武将满脸的不可置信,毕竟叶苓茯的年纪摆在那里,如此年轻的藏境几乎不可想象!
叶苓茯笑笑,并没有去拿冷阙递上来的剑,而是又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我想入藏境随时都可以,修行境界并非越高越好,有时候体悟不够破境只会是桎梏累赘。但不管怎么说,眼下你们对我还是不够尊重,毕竟你们还不懂什么叫做藏境以下无敌!”
两位武将此刻可谓是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背后的李伯勋亦是脸若猪肝。
叶苓茯喝完了茶,并起手指随意朝面前二人勾了勾。
一股无形威压骤然袭身,两位武将纷纷缴械跪地不起,身上好似压了千钧山峦般难以抬起头颅,双膝磕碎了地面的四块青砖,膝头关节里的血水直接崩裂激射八方!
满场死寂一片,唯有血落的滴淌声响。
叶苓茯微微挺起佝偻的脊背,似乎对还在顽抗的二人有些不满。
“西梁的武将真的是没有礼数,既然都跪下了,怎么连磕头都需要我来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