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之上,风雨欲来。
李伯勋独坐在众使臣之中,不知是鹤立鸡群,还是有恃无恐。
叶苓茯虽年纪轻浅,却已然是纵横南靖朝堂多年的老油条了。
毕竟有叶崇山这样的肱股之臣在头上撑腰,还有澹台洪烨这种外公在背后推崇,其城府自然不是一般少年能相提并论的。
因此,对于李伯勋的无礼,他选择漠然视之。
冷阙扶着他的手臂缓缓落座主位,他摆摆手向诸位使臣问好,免不得又是一阵场面寒暄。
“诸位都坐下吧,舟车劳顿来到南靖,今日议事后我们不醉不归。”
那盏握在手里的油灯被他紧紧攥在怀中,即便旁边有闲置的桌面亦未舍得放手。众人纷纷落座,叶苓茯这才舍得把眼光朝李伯勋的方向瞥了一眼。
“李大都督,你站起来。”
一句话平平淡淡,却好似一记无形的巴掌扇在了西梁朝的脸上!
整个堂口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东陈和北戎方面都在默默看戏。毕竟眼下是西梁和南靖之间的恩怨纠葛,他们只需要置身事外片叶不沾身即可。
李伯勋闻言自是眉目不喜,但碍于使臣的身份而隐忍不发。
“小叶公子,老夫近日来腿脚不便,有什么话还是坐着说便好。”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叶苓茯根本不去正眼瞧他,仔细地端详手中油灯的灯芯,面色上隐隐有火光萦绕。
这话亦可谓是火上浇油,即便是市井小民听了也会有三分脾气,更遑论驰骋西梁疆域多年的大都督!
“叶苓茯,老夫敬你是澹台洪烨的外孙而给你几分情面,但眼下是列国议事,一言一行还是少给长辈们丢人现眼!再者说你仅仅是本次大醮会的议事主持,又不是凌驾于四大王朝的天下共主,凭什么对老夫呼来喝去?”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这位老臣向来场面话说得充足。
叶苓茯闻言没有回应,而是从鬓角中抽出一根银针来挑拨灯芯。随着灯芯不断拨正,油灯的火势也逐渐昂然,叶苓茯的面色也逐渐露出笑意。
银针被
火炙烤地微微发烫,叶苓茯并未将其收回鬓中,而是指间轻弹将其化为一道银色流虹!
一抹雪亮寒光带着几缕缭绕的灯烟划过诸君眼眸,须臾间带着道家澎湃的真气钻进李伯勋的太阳穴内。由于动作太快一闪即逝,满场中能看清楚的家伙寥寥无几!
“啊——卑鄙小人!”
李伯勋捂着脑袋顿时抽搐起来,他虽驰骋天下沙场多年,但却不是开辟源炉的修行者,自然无法抵御叶苓茯这一记暗袭。
“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我的真气可比沸水滚烫得多,若是不想脑袋浆子变成豆腐脑,就乖乖按我说的做。”
叶苓茯的话语不怒自威,说完后又开始猛烈咳嗽,怎么看都像是个时日无多的病秧子。
李伯勋无奈之下只好缓缓起身,叶苓茯见状颇为满意,接过冷阙递来的茶水清清嗓子,随手又朝着李伯勋的脑颅里打入一道真气。
钻心的痛楚立刻消散无形,李伯勋浑身冷汗地站在场中异常尴尬。太阳穴处一记黑点隐约可见,一团圆润包裹在黑点外,随着汗水缓缓往下流淌。
那是银针入脑后被挤兑在外的两滴灯油。
“叶苓茯,我知道你这后生向来嚣张跋扈,但老夫乃是西梁当朝兵马大都督!你可以不给我丝毫情面,但西梁朝能随意碾死你的修行者多如牛毛,劝你还是莫要如此嚣张!”
李伯勋还在说着硬气话,只不过语气上已然弱了半分。今日不管议事最终什么结果,他这张老脸已然在全天下面前丢尽了!
而叶苓茯依旧面色木然,还是正眼都不去瞧他一眼。
“我南靖朝的修行者一点都不比西梁的差,你说这话还不如野狗放屁听着舒坦。说起来你旁边的位子应该是蓝晏池蓝大人吧?为何还不见他老人家的影子,无故不来岂不是更加失了礼数?”
面对叶苓茯的反将一军,中堂里变得更加死寂沉沉。
东陈和北戎两国倒不是惧怕叶苓茯的威势,只是目前和南靖并无太多纠缠的国事,也没必要去趟这趟毫不相干的浑水。
各家自扫门前雪,自古以来皆是这般道理。
李伯
勋闻言又是义愤填膺,怒拍桌子忍不下肚中这口老气。
“你这厮明知故问!我西梁好心好意送来襄陵帝姬联姻,你倒好直接在望鸪楼前闹出那种幺蛾子!老夫也着实奉劝你这小辈一句,你以力服人却不能服心,列国之间的谈判哪里有这么简单,切莫因你个人好恶而葬送了两国的大好前程!”
“哦,是吗?”
叶苓茯总算是朝他抬起了眼皮,举起油灯放在眉前仔细看了李伯勋一眼。
“联姻是祝家和蒲司徒的意思,并不是我叶家的意思。这南靖朝里只有叶家的意思才是皇家的意思,你们搞不清楚还来教唆我,这让我微微有些生气。”
李伯勋闻言立刻窜到堂中,呼呼喝喝对着四方使臣唾沫横飞。
“都听见了吗!都听清了吗!叶家如此狼子野心,殊不知南靖这天下是姓赵的而不是姓叶的!说到底大家本是大梁同宗,若不是南靖狼子野心,会有如今这四大王朝割据?”
一语未曾说完,李伯勋再次倒地抽搐不止,口吐白沫好似一条野狗般狼狈!
叶苓茯佝偻着背坐在主位上看着他,面色上有了一丝冷峻的冰寒。
“我的银针还没有取出,除非你能找到藏境大修行者助你,不然你最好少说错话。你们西梁欠了我南靖五座城池未还,我觉得这才是我们应该商讨之事。”
缓缓说完这句,叶苓茯又弹出一道真气,地上的李伯勋再次恢复了正常。
西梁方面的使臣中站起几位武将,似乎无法忍受般纷纷握紧刀柄。叶苓茯却依旧对他们不愿施舍一眼,冷阙亦是只顾在旁煮茶头也不抬。
李伯勋此刻披头散发,地上以他为轴出现一圈水渍,不知是汗还是其它液体。
他一双老眼恶毒地看向叶苓茯,嘴角不由自主地颤抖,已然不能维持以往的气度。
“叶苓茯......五座城池的事情十年前就讨论过了,你如此作弄究竟要图什么?”
“没什么。”
叶苓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又咳嗽两下面色更加蜡黄。
“无非是叶某不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