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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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摩耶你明天准备做什么?”

当天的晚餐时间。一如往常地,四个人在葛城家里吃着晚饭。

品尝着真嗣做的料理,美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问道。

“我要负责零号机的启动实验。因为还需要再进行检查的样子。”

“那也就是说,丽也是去NERV了?”

丽一边默默地吃着料理一边点了点头。

“大好的周日,你们俩还真是一点也不轻松呢。”

美里的话听起来仿佛像是在说不认识的人的事一般。

“没办法啊。因为是工作嘛。”

“佩服,佩服。不过不要紧吗?律子不在哦。”

“没问题的,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嘛。就算前辈不在,有我和其他的操作员在就足够了。”

摩耶挺起胸膛回答道。

“呵——挺出色嘛。不过我听日向他们抱怨了呢,说是最近老是被摩耶使唤来使唤去的。”

“因为,论军阶是我更高嘛。”

“嘛,这倒也是呢。不过这样下去,会变得和律子一样人见人怕的哦。”

美里用欺负人一般的语气说道。

“……那不是葛城小姐你吗……”

“嗯?你刚说什么?”

“不,没什么……啊,这么说来明天您不打算回来睡觉了是吧?”

“哎?”

“我从前辈那里听说了……说是‘葛城小姐明天会住在外面’什么的……”

摩耶一脸天真地说着,美里不禁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律子她?”

“是的,还说‘请准备好红豆饭等她回来’……”(在日本,煮红豆饭是一种庆祝孩子成人或者新婚妻子“有喜”之类家族喜事的方式。这里是律子在拿美里开涮)

“…………谁需要那种东西啊!”

反应过来的美里满脸通红地生起气来。摩耶茫然若失地望着她。

而丽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两人一眼,她一直都在注视着。

注视着露出空虚的眼神,静静地吃着晚饭的真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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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还是不擅长面对这种事呢。”

“你指和司令见面的事?真嗣君他,昨天进行实验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在家里难道也是这样吗?”

“还好吧,要知道他在丽面前是不会露出太过灰暗的表情的。”

宴会会场。并排坐在一张圆桌边,美里和律子交谈着。

虽然有谁正在发表讲话,但她们对此充耳不闻。

“因为平时互相之间基本不说话的样子,所以才会感到困惑吧。”

“不过啦,毕竟他并不是讨厌他父亲……能好好说说话倒也就好了。”

“呵呵……挺出色地担任着监护人的职务嘛。不过需要操心的孩子好像不只真嗣君一个人呢。”

说完,律子指了指美里旁边的席位。

无人的位置上摆着一块写着“加持 良治”的牌子。

美里的脸不禁气歪了。

律子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而要等那个空席的主人出现,看来还要再花上一点点时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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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不到头的,林立的墓碑群。

每一个的上面都记着一个名字,讲述着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一个人的故事。

在这几千座墓碑里的,其中一座的前面,站着一对父子俩。

黑发的少年跪在墓碑前,供上一束鲜花。

而父亲则从他的身后望着这一切。

一眼望去,这本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景象。但是问题在于,直到目前为止,那两人的视线却连一次都还没有交汇过。

“时隔三年了,两个人一起来到这里……”

“那个时候……我逃了出去,之后就没有来过这里……母亲长眠在这里这一点,我却连一点实感都没有。明明连样子都已经不记得了……”

“人类如果不忘记回忆就无法生存下去。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的东西也是存在的。唯她教会了我无可替代的东西,而我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会来到这里的。”

源度用淡淡的语气说道。他的视线不曾有一刻离开过墓碑上妻子的名字。

“那个……没有照片什么的吗?”

“没有留下。而这也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坟墓。不过是个装饰品而已。”

“和老师告诉我的一样……全部都丢掉了。”

“……把一切都留在心中。现在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对于源度那仿佛隐含着什么深意的话,真嗣在感到少许惊讶的同时,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墓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简直就像是,想要对眼前的墓碑说些什么一般。

在两人的对话中断了一会儿之后,真嗣终于站起身来,转过身去。

接着,他第一次望向源度。用的是平静的眼神。

“爸爸一定是知道的吧。请告诉我。……绫波她,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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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了悠扬的旋律。

摩耶家的客厅里。

结束了在NERV的实验,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一边读书一边平静下来的丽的耳边,传来了悠扬的旋律。

玛雅由于要整理实验数据,因此还没有回来。大概到了晚饭时间就会回来了吧。

虽然这旋律是第一次听到,但这就意味着,隔壁的家里现在有什么人在。

在很清楚美里今天一定会很晚回来的基础上,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是真嗣回来了。

对于最近几天里真嗣怪异的状态,丽早已有所察觉。

他对她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只是,时常会露出一副仿佛陷入深思的表情,光是这一点就已经使丽感到不安了。

今天他和源度见面这件事就是原因所在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变回原本的那个他了吧。

想要去见真嗣,以确认这一点。

原本自己就是为此才一直等着他回来的,可此时此刻,丽的身体却一点也动不了。

就好像,对那不断奔涌而来的音乐声入了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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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曲终了之时,真嗣突然间感觉到,似乎有人的气息。

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

但是,面前却没有任何人。

对于一瞬间仿佛看见苍蓝色头发的自己,真嗣不由得苦笑起来。

虽说不声不响地接近真嗣是丽的特技,但这次看来是自己的错觉。

家里除了自己和Penpen以外没有其他人。

再一次架起琴弓,进入主曲。

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第1号。

这是自己拿手的曲目之一。

一到母亲——唯的忌日,自己总要演奏这首曲子。

以此作为三年前自己从源度身边逃走,从此没有去拜祭一事的补偿。

而大提琴从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了。

自己的技艺达到了何等境界,这一点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也并非没有自信。因为一直以来,谁也不曾让自己放弃学琴的缘故吧。

所以,想让母亲也听一听自己的琴声,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虽然自从来到NERV以后,就没有再练习过,但似乎身体还对此留有感觉的样子。

技术还没有退步到需要自己担心的程度。

原本是节奏轻快的库兰特舞曲,曲风一转,向萨拉班德舞曲而去。(萨拉班德舞曲是一种庄严的西班牙舞)

身处悠扬的旋律之中,真嗣回想起白天父亲对自己说的话。

“经由人手制造出来的‘人’”。

“与EVA是同样性质的存在”。

对于原本完全可以蒙混过去的,真嗣的提问,他却用真挚的态度给予了回答。

尽管这一回答并没有深刻到“为什么要制造出丽”、“她的存在意义”这一程度。

但真嗣足以从中明白,在这其中,源度有着他自己真正的目的。

如果说自己一点都没有受到打击,那是在自欺欺人。

不安的感觉确实存在着。还有那莫名的恐惧也一样。

只是,这一点决不能让丽知道。

因为她是无罪的。

像是要打消心中的迷茫一般,真嗣拉琴的手用足了力气。

仿佛很努力地,想要将这琴声送往“她”的身边,以及自己母亲的身边一般。

从隔壁家中飘然而至的旋律不断前进着,终于抵达了乐曲的终点。

沉浸于音乐之中,苍蓝发色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然落入了梦乡。

身体靠在客厅的靠垫上,静静地发出阵阵鼻息。

所以,有一件事谁也没有注意到,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从丽的眼睑中,一股透明的液体,无声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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