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那是韩纠将军！”

将士们此起彼伏的惊诧之声传到了暴鸢的耳中，他自己也早已看见了，在那一排排被俘获的韩军背后，一个秦人骑兵的长矛之上正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秦军骑兵清一色将长发盘在头顶，挽成一个个简单的发髻，有的带着布巾，有的干脆就绑一根绳子，在他们的腰上赫然挂着几颗人头，多少不一。不用说，这些人头都是跟着韩纠一起去偷袭水坝的韩军士卒的了。

“敌将通名！”暴鸢恨得咬牙切齿，他心中十分明白，正面的战场如今已经不重要了，眼下若不从侧面战场上嬴回来，他这十多万大军便会就此军心涣散，再无斗志了。

“秦将白起。”那挂着韩纠头颅的长矛之下，一骑神骏的黑马骑士闻声而出。若不是他主动发声，真难看出他与普通士卒的区别。

由于翻越中条山，在崤山通道出其不意地击溃了燕军，后又在濮水大败齐军，斩杀齐将陈达，赫赫军功累积之后，白起已经升任为左庶长了。

“弩手准备！”暴鸢一咬牙，怒斥道：“你们秦人不守信用，卑鄙无耻，居然还用降卒做肉盾！”

“肉盾？”白起闻听一愣，顿时众秦兵一阵哈哈大笑。

笑生稍歇，白起这才朗声说道：“我大秦以人头记功，如今我等人人身上所获的人头已难以携带了，故而带到军阵之前，让所有的将士们作个见证，看看我们到底一共斩杀了多少敌首而已。”

白起说着一拍腰间，那里足足挂了八颗人头！再加上他长矛之上的，单他一个人就斩杀了九人！而且还都是有品秩的将佐。

白起说完将长矛插在了地上，跟着从腰间拔出佩剑，抬手一挥，前面四个俘虏已经身首分离了！

他这一动手，身后的秦将纷纷上前各自将眼前的俘虏枭首斩杀！

“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屠夫！”暴鸢怒骂着，这时才恍然惊觉，这些秦人几乎都没有什么防具护身，更有甚者直接赤膊上阵，在他们的眼里，敌人的头颅就是地位与财富！而所谓的铠甲似乎在他们眼里只是妨碍他们斩杀敌首的累赘罢了！

本该同仇敌忾的韩军士卒此时早已吓破了胆，他们从极端的愤怒变成了对秦军无比的恐惧，人类的心灵就是这般脆弱！

暴鸢心中一阵懊悔，刚才若是直接冲杀过去也就罢了，如今本由愤怒而生出的勇气，现在却只剩下恐惧了，一想到自己的头很快就会挂在那里，人人都觉得身体变得沉重了！

“狡猾的秦人！”暴鸢咒骂了一句，秦军还是成功地用俘虏做了一次肉盾，化成了一阵无形的心理攻势。

在与白起的目光对峙之中，暴鸢做出了最终的决定：“鸣金收兵！”

白起微微一笑：“你的判断还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暴鸢冷哼一声，他这退兵乃是迫不得已，如今大军已经丧失了斗志，正面敌人的防御阵势一时也难以突破，而眼前机动的秦国骑兵根本就不是他手下的步卒能追逐上的。

十八万韩军出城，退回野王邑时只剩下了十四万余人。

“秦人根本没打算引水灌城！”一个跟随韩纠出击的士兵侥幸逃了回来。

那名士兵浑身湿漉漉的，不停地打着冷战说道：“他们只是把流入护城河的水道引入到了丘陵的峡谷之中蓄积了起来。”

“韩将军带着我们刚摸进了谷底，背后的高地就被秦军给堵上了。”那士兵颤抖着说道：“然后秦军在上游决开了堤坝，大水漫谷，咱们的三万大军互相践踏，各自为战，最后或被俘，或被杀，我本来是在最前面，一下子就被大水冲到了远处，才捡回来一条性命。”

“下去换身干净衣服吧。”暴鸢此时已经没了脾气。

这一夜他独坐将军府，彻夜未眠。

“将军！秦人放弃了河道，往南边去抢掠村庄去了！”天刚蒙蒙亮，一个斥候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秦人根本没带什么粮草，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劫掠村庄了，只不过上一次秦军还只是在边缘的村落劫掠一番就走，而这一次更为深入，抢劫的也更为彻底，但凡有反抗的直接将整个村庄付之一炬。

“将士们，秦军的战力确实可怕！”暴鸢再一次站在了点将台上，看着面色憔悴的众将士，面色凝重地说道：“但是！这帮屠夫正在我们的村子里，抢掠，烧杀！我们还要缩头躲在城池里吗！”

一阵肃杀的宁静之后，一个尖利抽咽的声音嘶吼道：“杀了这帮畜生！”

“杀了他们！”顿时群情激愤，呼喊声此起彼伏。暴鸢双目一阵通红，心中暗道：“白起！是时候找你血债血偿了！”

“大军随我出击！”暴鸢噌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韩军士气大振，人人血脉喷张！

“暴鸢将军，我们又见面了！”白起看着气势汹汹追来的韩军，颇为赞赏地说道：“今天的韩军开始有些战士的样子了。”

白起说着，忽然面色一凛：“拔剑！”

顿时，百余骑轻骑纷纷从腰间抽出了佩剑，韩军只有暴鸢及其亲卫有战马，这一路疾驰过来，已经与后队步卒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一下是人数相当的骑兵之战。

随着一声战马嘶鸣，两百多人交错厮杀到了一处。

白起对暴鸢，那根本不考虑防御的剑法让剑术修为颇深的暴鸢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只十余回合，暴鸢的帽缨就被白起的长剑削去了一截。

暴鸢索性一拍战马拉开了与白起的距离，一抬手将那沉重的头盔扔在了地上：“你这屠夫确实有些本事！今日你我就此决一死战！”

“那还是下次吧！”白起却纳剑落鞘，喝令道：“撤！”

原来暴鸢的后方大军已经快速赶了上来。顿时秦军骑兵纷纷拍马撤了开去，这一战双方互有胜负，韩军更是势气大长！

“咬住他们，只要断了他们的粮草，到时候就是他们身首异处之时！”暴鸢坐在战马上高喝一声，众人齐声应和，纷纷冲着秦军撤离的方向紧紧追赶了下去。

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只要暴鸢的大军没有跟上来，白起就反身应战，稍有危险，又立刻撤退。

秦韩两军渐渐远离了野王，眼看着就要了济水之畔。

济水发源于王屋山上的太乙池，源水以地下河的形式向东潜流七十余里，到了济渎和龙潭的地面这才涌出形成珠、龙两条河流，再向东流，最后交汇成一条河水，至温县西北始名济水。

这里离更南边的黄河也已经不远了。暴鸢心头一阵涌动，冷冷地笑道：“白起！你的末日就快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