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少女是否能隔着眼睑看到东西，不过显然此时她并没有要解释这些的意思，还是自顾自的说道：“还记得我说的那个特殊的巫师吗？幽灵诞生的时候，他与无数动物一样怯懦的逃跑了。”

廖凯知道，接下来十有八九就是要细说了。

“但是呢，他最后躲进破旧的木屋，然后造出了会动的人偶。”

“人偶带着驱散幽灵的魔法，走出木屋为小动物们带来了短暂的和平。在人偶们的帮助下，小动物们找到了幽灵不能穿过的符咒，他们用符咒贴出一个大大的热气球，然后飞到了幽灵飘不到的地方。”

有这样的童话吗？廖凯在心中打了个问号，少女的故事让他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似乎不只是故事那么简单。

灰色长发的少女却还是闭着眼，适时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廖凯理解的时间。

莫约过了十几秒后，少女才再次开了口。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魔法人偶帮助着没有登上热气球的小动物在地下挖了洞，希望不要被幽灵找到。幽灵们也因为很久都找不到小动物，最后一个个睡着了。”

幽灵会睡着？廖凯忍住了自己打断她的冲动，因为他总预感这家伙的故事快要说完了。

“但最后还是有两只不知好歹的小麻雀飞出了地洞，他们叽叽喳喳的吵醒了幽灵，幽灵为了报答他们的叫醒之恩，就把他们的地洞给填了起来。”少女的声音逐渐平和，看样子果不其然是说到了尾声。

“巫师们早就销声匿迹，却不知他们亲手创造了地狱。”说到这里，少女顿了顿，然后转头望向廖凯，语调轻松的说道。

“但某些人……比如你我，还想着在地狱里朽烂的坟墓中掘出些宝藏。”

她果然在暗示些什么东西。廖凯在心中下了这个结论，他盯着少女白哲的脸颊，又一次重复道：“我不关心你的劣质童话，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少女嗤笑了一声，回过头去注视着篝火，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露出与菲娅特相似却更盛几分的猩红色瞳仁，“我在地狱里点起篝火，你带来了冰冷寒风，活死人再送上些黏稠血液，梦一般的祭坛。命运让你见到了我，很浪漫不是吗？”

廖凯摸了摸鼻子，微风开始把火焰往自己的方向吹了，呛得他赶忙站起身，换到了少女的左手边：“浪漫？我觉得你对这个词的意思可能有点误会了，不过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有你的故事……对，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

“为什么呢……”最后一块木柴也丢进了火光中，少女拿起廖凯放下的拨火棍，最后翻动了一下未被燃烧的灰烬，“让我想想……”

少女说着要想想，实际上则是站起身来拍了拍风衣沾上的灰尘，深深呼吸了一口火堆旁血腥而温热的空气。

廖凯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却感觉到肩上多了点重量——那诡秘少女脱下自己的风衣，故作体贴地披在他肩上。与此同时，廖凯耳边响起了声略带讽刺的轻笑：“因为呀，这是我的兴趣。”

廖凯怔住了，一方面是因为从未与女性近距离接触使他有些不习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少女的答案实在是诡异的过分。

等到他回过头再想问些什么时，少女已经消失在碎石间的阴影之中。

他愣愣的盯着面前跳动的篝火，身旁是呼啸的凉风与细细的雪，以及在银月的光辉下，地面随处可见的，仿佛已经凝固了的尸骸。

血液的黯淡与火光的闪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荒芜的废墟中显得尤为亮眼。

“又是地狱又是坟墓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少女最后的话还在廖凯耳边回响着，他愣了许久，最后吃吃的笑了起来。

“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活下去就好了，活下去。”

廖凯闭上眼，但少女睁眼后露出的哪一点红光却在他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一点点与菲娅特的眸子重合在一起。

我想那个疯子干嘛？真晦气。廖凯使劲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一切从脑子里丢出去。

肩上的收录仪闪烁起满内存的黄光，提醒着廖凯该是回程的时候了。而他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在这地方待下去了。他逃跑似的离开了十七号城市的废墟，也不管自己会闹出多大的动静，他只想赶紧回去。

篝火旁的两人都离开了，失去了维护的火堆却依旧在顽强的燃烧着。

刚来时让廖凯狼狈无比的悬崖，在廖凯离开时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谁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毁掉这里的白魇故意为之，塌陷处无一不是完整的石板，毫无施力之处让廖凯都难以攀爬。

他本还在想，如果刚刚的少女是人形，那么她离开时应该也会用人形专有的怪力把这里砸出足以借力跳上去的凹陷。但廖凯好像想得太多了，他围着断崖边走了将近半小时也没找到明显的突破点。

最后他只能万分无奈的以损坏外骨骼为代价，强行在石壁上凿出了勉强能站的落脚点，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地面。

这时，廖凯才深深的意识到，地下城通往地表的那些绳钩与挂锁有多么重要。若非是前人的努力，现在的居民就算只是想要爬回地表都会充满了困难吧。

站在地面上，廖凯喘了几口气，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

硕大的地下城废墟之中，唯有那点直至现在还依旧燃烧着的火焰，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竭尽自己的全力为身边的一切带来光明。

尽管它能够照亮的范围，再整个废墟中渺小的不值一提，但它依旧是夜晚无尽黑暗中的一盏灯，在这片废墟、这座地下城、乃至这个庞大的死城中，都能一眼注意到的一盏明灯。

廖凯甩了甩脑袋，把刚刚的事情抛诸脑后，他活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鼻尖触及到了还有余温的风衣。

“别的不说，这衣服还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