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入内时, 胤禛正抬眸看着屋门的方向, 见着温凉进来,周身气息都泛着轻松愉悦,他道,“先生坐。”
温凉默默地在胤禛对面落座,看起来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差别。
胤禛道, “先生是有事来寻?”
温凉又默默点头。
胤禛似乎觉察出些许不太妥当的地方,顿时收敛了神色,认真言道, “出什么事情了?”
温凉又摇了摇头,淡声道,“某喜欢爷。”
可以说是非常地单刀直入了。
胤禛抿唇, 在喜悦涌入心头前, 他按捺住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勉强露出沉稳的脸色,“先生怎么骤然如此?”
他虽然发现了温凉的软化, 他已经做好了这并非一朝一夕的准备, 骤然间得到温凉的答复, 胤禛有些难以置信。
“不, 先生不用回答。”胤禛在温凉即将开口的时候阻止了温凉的动作,他站起身来。
温凉看着眼前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来, 半蹲下来看着他,视线同他平行,如今近距离的接触, 温凉连胤禛眉间的温和喜悦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论先生是为何说出这番话,我都不能让先生离开了。”胤禛含着些许歉意,漆黑眼眸闪过的幽暗深沉被强自按下,语气柔和地说道。
温凉微蹙眉心,他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胤祯的话语中察觉到己身的心绪后,自然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某今日遇见十三爷十四爷,自十四爷的话语中觉察出某的心思。没有其他缘由。”温凉认真地说道。
胤禛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握住温凉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微凉的触感让胤禛道,“我自然相信先生。”
只不过那等待的时间的确太过漫长,胤禛依旧以为还有十数年的时光,未曾想到胤祯还有这样的效果,当真是……
胤禛的思绪中断在温凉主动贴近下,他垂眉亲吻着胤禛的额头,半晌后才直起身。
“……先生是何意?”胤禛有些反应不过来,应该说,今天晚上胤禛被温凉的直接攻击弄得的确有些应接不暇。
温凉淡定地说道,“某以为爷想要如此。”
胤禛低笑着说道,“的确是这般,只是还不只是这样。”他把温凉刚才的举动当做一个默许,伸手按住温凉的脖颈,轻柔地施加了些许压力,使得清隽青年半弯下腰。
两人的唇舌相接,好半晌屋内安静无声,唯有那些许水声透露些什么。
一刻钟后,温凉和胤禛两人都神色如常地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除开温凉那微微发红的唇角以及胤禛那餍足的神态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温凉的单刀直入法非常顺理成章地让两人的关系进展到了另外一个层面。
胤禛温和地说道,“若是知道胤祯有这般能耐,早前便让先生同他多接触接触了。”温凉默然地摇头,“十四爷怕是在心里腹诽某了。”
胤禛朗声笑道,“是定然如此。”想来他这个做兄长的也非常明白弟弟的模样。
温凉收敛了心神,又道,“某在出宫前,万岁爷告知某不要妄动江南,想来皇上是打算对太子下手了。”如此南辕北辙的推断,也就只有温凉能迅速地联系起来。
胤禛并未因为温凉迅速的移开话题有任何的不满,他心知温凉就是这般人,“如此说来,这些时日皇阿玛的动作就是故意的了。”他所指的是这段时间康熙帝一直在朝臣面前夸耀胤禛,并且还时时刻刻属意他去做事。
温凉颔首,道,“皇上眼下正是需要一个机会。”胤礽若是一着不慎露出什么马脚的话,想必就是末日了。胤禛的确是刺激胤礽的不二法宝。
“尚家近来是否又寻上你了?”就在这个话题告一段落的时候,胤禛骤然若有所思地说道,视线停留在此前的某本密折上。
温凉摇头,“他们不是通过雍亲王府寻某,而是通过德妃娘娘。”
胤禛微怔,继而才想起来那几乎不存在的亲戚关系,脸色骤沉,“皇阿玛跟你提起此事了?”是德妃同康熙帝提起此事了。
“某拒绝了。”
胤禛微微点头,神情依旧可怖,周身气息有些阴沉,不论如何,被德妃知道此事后,未知的可能性就变多了。
德妃同温凉并不曾接触过,胤禛也从来没有在德妃面前提过温凉。能知道温凉此人,除开尚家的能耐外……也有德妃查探过胤禛的意思。
胤禛眼神幽暗,再一次验证内心的想法,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温凉道,“皇上这些时日又开始重新提起某婚娶的事情,想来同此有关。”不论是尚家打算在这上面做手脚,亦或者德妃打算给温凉赐婚都好,这隐约透露了些许消息。
世俗而言,婚娶并非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两个姓氏的问题。温凉虽然出身不显,然实际上还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且又有康熙帝的恩宠在身,得雍亲王庇护,眼下又是朝堂上的瞩目之人,蠢蠢欲动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成婚,温凉必定受到妻族的限制。这或许也是某些人的打算。
“此事不会发生。”胤禛保证道,他的话语隐约透露了些许恐怖的气势,寻常人是不会打算去触及。
温凉微眯起双眼,他本是打算直接对尚家动手,想必康熙帝也不会对他做些什么。既然胤禛如此说……
温凉温顺地应下了。
胤禛温和地说道,“德妃娘娘那边,只消你拒绝了一次,日后便不会再有第二次了。”额娘就是这样审时度势的人。
温凉道,“皇上并未强迫,某便知晓了。只是尚家的事情宜早不宜迟,若是继续下去,不知道他们散播了多少人。”
胤禛淡漠地点头,想来是早有腹案。
尚府。
尚之隆在灯火通明的书房内来回踱步,想来是在思考什么要紧的事情,在将近子时都不打算回内院。内院尚夫人的侍女前来催促了好几次,尚之隆都着人打发了。
尚之隆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康熙帝的恩宠逐渐远离了尚家后,尚家看起来便不是很好。然因着尚之隆领内侍卫大臣的身份,还有这些年积淀下来的恩威,就算是在京城中做个普通的官宦人家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领内侍卫大臣也是个一品官,寻常人等根本不敢得罪尚之隆。
然尚之隆的心结依旧存在,那便是雍亲王府的温凉。
温凉是他的孩子,哪怕尚之隆对和顺并无感情,然温凉是他的长子这个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更改,这也导致尚之隆对温凉的感觉异常复杂。
尚之隆打算认回温凉,可温凉却全然不肯接受此事,尚之隆还从来没有成功地进入雍亲王府过。久而久之,尚之隆也便淡了这个心思。
当年同他接触过的阿哥不知道是否也认为此事没有了动手的地方,也不曾再来扰乱过尚之隆的生活,对尚之隆来说,这件事情或许会成为一件渐渐消散在过往的事情。
然就在半月前,尚之隆开始有了不好的感觉。这感觉如鲠在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尚之隆总觉得不大舒服,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在今日,尚之隆内心不好的预感顿时上升到了极限,这让他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就在尚之隆思索的时候,尚夫人来到了书房。
尚之隆和尚夫人的关系很好,平日里也从来不限制尚夫人到书房来,只是尚夫人很少特地过来罢了。
尚夫人入内后,看着满头大汗的尚之隆柔声说道,“爷,您究竟怎么了?”
尚之隆擦了擦汗,道,“我没事,夫人怎么来了。”
尚夫人笑道,“你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还问妾身为何过来?”
尚之隆抬头看着时辰,这才有点懊恼,明日还要上朝,这个时间的确是晚了些。
“是我错了。”尚之隆站起身来,往着门外走去。
尚夫人落后一步站在他身后随着他走动,那落在尚之隆背后的视线可算不上柔情蜜意,反而像是在看什么仇人般恶意。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径上,身后的侍从提着灯笼赶上去,夜色寂寥,只有些许星辰点缀,很是暗淡。
一夜又过去了。
温凉和胤禛之间的相处并没有随着两人的关系变化而发生太大变化。
两人都是极其克制守礼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做不出什么接触过密的事情,至于私底下,那自然有着私底下的相处方式。
那日胤祯回去后一直有些担忧,不知何时何地就会突然冒出个四哥给他说着长篇大论的指导,然而这种漫长的折腾到了半个月后,胤祯寻着胤祥说道,“四哥居然没来找我?”
胤祥早就忘记当天的事情,不经心地说道,“四哥又不是什么闲人,怎么可能特地来找你,你想太多了。”
胤祯皱眉,半晌后惊恐地看着自己,难道他真的被四哥折腾出毛病来了,居然觉得这样子不好?什么臭毛病!
胤祯皱着脸回宫去,胤祥也不知道胤禛在发什么抽,他这几日也一直在忙活着某些事情。胤祥一想到这件事情便露出微笑,看起来很是满意。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万寿节临近时,康熙帝并没有在清宫内待着,反而跑去了胤禛的圆明园。圆明园本来就是康熙帝赏赐给胤禛的园子,且康熙帝驾临,胤禛自得陪同,当日便带着温凉前往。
温凉被胤禛提溜到康熙帝面前来时,正好把库房内收拾出来的东西尽数都带出府内捐了。而后才跟着胤禛的脚步去了圆明园。
康熙帝在这几个月内似乎把身体也养得好些了,看起来神情很是不错,把整个园子都逛了一遍,而后摇头说道,“老四啊,你这还是太过清简了些。”
胤禛道,“儿臣对这等兴趣不大,皇阿玛赏赐的便足够好了。”
康熙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既然是自个儿的园子,自然要自个儿住得舒坦才是。”他背着手在园林内又走了一遭,至少对这里的摆设很是满意。
胤禛的眼光还是有独到之处,就是太抠了点。康熙帝看完后心满意足地想到,不过这点小毛病在他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
胤禛也从来没想过他会在康熙帝的心目中留下这样一个印象,不过抠门说得好听点,自然有精简持家的意思。
温凉跟着他们在后面走了一道,然后被康熙帝给拽出来,“躲在后面看什么呢?难道还想着给我们看出两个洞来?”
温凉镇定地说道,“某对这些没兴趣。”
康熙帝假意生气地说道,“在朕面前还敢说你没兴趣?”
“某的确没兴趣,不如皇上寻些其他的消遣?”温凉默然道,要是康熙帝真的想逼着他对着园林的摆设布局说出个一二三五六,温凉就只能沉默以对了。
康熙帝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捋捋胡子说道,“老四啊,今年的家宴便在你这里摆得了。”
胤禛微怔,继而欠身道,“儿臣知道了。”
康熙帝所指的家宴,自然不会是寻常的宴会,只会是万寿节时的家宴,这寻常都是摆在皇宫亦或者康熙帝喜欢的园林内,今年还是第一次得康熙帝的意思在皇子阿哥的园子里布置。
康熙帝笑道,“温凉啊,陪着我走走。老四你先回去。”他嫌弃地赶走了胤禛,然后带着温凉漫无目的地乱走。
平心而论,这圆明园内的景致的确还算是不错,不论是山水布置还是随处的摆设,看起来都是花了心思。
“温凉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康熙帝随意地说道。
温凉道,“某在整理着过往的记录,还没有整理完成。”尤其是那些被温凉用中式拼音总结出来的东西,温凉正在一一对照着眼下的历史进行着比对。
康熙帝似乎只是随意地寻了个理由,倒不是真的想问温凉这些事情,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尚家垮了。”
康熙帝似乎漫不经心地提起了这件事情,温凉淡然点头,“某知道。”
胤禛做的事情,温凉当然知道。
在朝为官者,完全清白的人不是没有,然而极少极少。尚之隆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当有人把他盖住的坑又一次挖出来时,哪怕他是一品大臣,被拉下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尚之隆所牵连的贪污受贿,买官卖官等其他的事情,林林总总加起来被一贬到底,直接驱逐出京。要不是康熙帝示意不要太过,眼下还不定能保住这条命。
“温凉不知道详情吗?”康熙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凉,想来笃定了此事和温凉有关。
温凉默然说道,“是尚夫人挑头。”
尚之隆纯属倒霉。
胤禛到对尚家动手后,才知道这一切起头于尚夫人,目的便是为了挑起尚家和雍亲王府的矛盾。
显然,尚夫人和尚之隆的关系,并没有尚之隆想象的那么好。
这些年尚夫人一无所出,尚之隆虽还算是敬重她,然而随着时日渐长,底下的庶子庶女一个个往外蹦,尚夫人私底下的焦躁无人能知。虽然都是些病恹恹的,可至少他们生得出来!
一次机缘巧合后,尚夫人才真正知道她不能生育的原因竟然是和尚之隆以前的经历有关。尚夫人顿时便和尚之隆大吵一架,裂缝就此埋下。
不论能挑拨起德妃对温凉下手,还是让雍亲王府动了尚家,对尚夫人来说都是好事!不论哪一方都是她恨之入骨!
只可惜德妃敏锐,在察觉到不对劲后迅速抽离,然尚家被清算,依旧算得上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尚夫人在尚之隆落败后迅速和尚之隆和离,带着自个儿的嫁妆回了娘家,自此青灯古佛了断余生。
温凉在得知此事时,并没有其他的感觉。尚夫人的想法与她无关,和顺同他们是上一代的恩怨,只要尚家消失后能消停些,自然便是达成了目的。
至于尚夫人……德妃不可能放过她。
温凉心中有感,自此撒开手不管此事。
康熙帝提起此事,自然对此心知肚明,只是笑着看着温凉,“温凉原是锱铢必报的人,那朕可得好生想想以前可否得罪过你了。”
温凉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且皇上从来只有恩宠,岂会如此。”就算温凉听出了康熙帝只是在调笑,然他还是这般一板一眼地回答。
康熙帝哈哈大笑,拍着温凉的肩膀说道,“就会拍马屁。”
温凉抿唇,这不是拍马屁。
晚上宴席开始时,康熙帝着人取酒来,说是要同胤禛温凉二人喝酒,只是康熙帝的身体所扰不能喝太多,喝到最后还是胤禛和温凉两人斗酒。
温凉的酒瘾并不重,自从有了戒酒的心情,只要不是必须的场合,温凉从来都不喝酒。距离他上次喝酒还是太子宴席的时候。
康熙帝早便回去休息,温凉和胤禛在转换了宴席的场地后,又开始喝起酒来。
温凉按着手中握着的酒樽,他的确许久不曾和胤禛这样喝酒过,这甘甜辛辣的味道很是好闻,若不是温凉不喜欢酒后的放纵虚妄,这的确算得上是个好的消遣。
胤禛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愈多,眼眸便越清亮起来。温凉抬眸看了他一眼,知道胤禛实则是个千杯不醉的料,每每在宴席上装着酒力不胜的模样倒是很娴熟。
“温凉。”
温凉听着脚步声抬头,跟着同胤禛接了个满是甘醇酒意的吻,那股子辛辣的味道似乎从喉咙口烧到了心头,暖得让人指尖都有些发烫。
胤禛道,“再来一杯?”
温凉后靠在胤禛怀里看着他宽厚手掌心里的酒杯,无异议地接过来喝下,“爷就算是想灌醉某,也不必带着这般明显的意图。”
胤禛的确没想到说开了的温凉是如此的直率,他并不介意在私底下和胤禛的亲密接触,便是时不时的接吻会让情感一片空白的他眼角发红,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羞耻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很坦然。
胤禛心知温凉是难得的珍宝,当宝物真的熠熠生辉时,胤禛却只想着把这宝物藏起来。
无法遏制的控制欲及恋慕时常会冲撞在一起,最后化为隐秘的柔和。
此刻温凉半垂着头靠在胤禛怀里,正认真地数着胤禛的手指。左手数完了数右手,右手数完了数左手,最后用一种得知了头等大事的沉稳语气说道,“爷有十根手指,同某一样。”
胤禛哭笑不得,知道温凉是真的喝酒了,这种混合着懵懂的天真模样总是让人无法克制地动摇起来。
胤禛叹了口气,他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总不能乘虚而入。
“先生,我带你去休息吧。”
胤禛正打算带着温凉起身,额头顶着胤禛下颌的温凉却摇摇头,然后从腰间把玉坠给拽下来。
这枚玉坠是胤禛当初赠给温凉的那枚,那根绳子上已经有着磨损的痕迹,只是玉坠的模样依旧如故,还是那般温润。
温凉的指尖在玉坠上摩挲了两下,轻声道,“某带着它……”他眯着眼睛似乎在脑海里思索着什么,就在胤禛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温凉又道,“五百三十六日。”
温凉的声音近乎嘟哝,那微弱的声音振动通过两人胸背相抵间传来,又悄悄地落入胤禛的耳中。
胤禛怔然,他低头看着被温凉握在掌心的玉坠,心中顿时如同燃烧着焰火,打着旋儿把所有的狐疑都烧得一干二净。
胤禛从来都知道温凉是个迟钝的人,在情感一途上他懂得太少也得到太少,此前以为,哪怕能成为他的挚友,便是一项巨大的突破。
然他从来不曾留意过温凉这不经意间小小的举动。
这枚玉坠,是胤禛在康熙四十二年赠予温凉的那枚,温凉偶尔会带着它,然自从温凉出京后,胤禛便没有多加关注。
胤禛收紧了抱着温凉的胳膊,轻声道,“原来先生这么早便喜欢我?”
温凉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记得要怎么蹙眉,然后拧着眉心的小疙瘩说道,“某不知道。”声音柔软而不自知,听起来没有半分冷意。
胤禛总是很喜欢这个时候的温凉,这个时候的他总是很乖顺。
只是时辰太晚了,胤禛也不打算乘人之危,他横抱起温凉,“先生,我们去休息。”那诱哄的语气让温凉又咕哝起来,“不睡,不困。”
胤禛失笑,要是眼下有个画师把如今的场面画下来,不知明日的温先生可否会承认此事。只依着胤禛的独占心,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那般场面了。
他们原本是在暖阁喝酒,胤禛担忧温凉着凉,便用着披风包裹着温凉,温凉蜷缩在胤禛的怀里,手里拎着玉坠一晃一晃,“先生总是很直接,难道不担心我误了先生?”
胤禛此语算得上自言自语,也没打算得到回答。
醉酒后老实温顺,清醒时坦诚认真,给予胤禛的惊喜总是无止境。
温凉伸手揉了揉眼,似乎很是困倦,他靠在胤禛的心口说道,“以某的能耐,”温凉停顿半晌,似乎思绪又飘走了,又好半会才说道,“爷若是欺负某,某自当能让爷后悔。”温凉说完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捂着嘴弯弯眼,似乎觉得很有趣。
胤禛闻言,只是轻笑。那些许振动随着相接处的地方被温凉所感知,然只是让温凉更加迷糊了,他往下缩了缩,连着脑袋都缩入了卷着的披风内,半阖着眼睛似乎是安静入睡了。
他知道温凉做得到。
胤禛很想摸摸温凉,然此刻他腾不开手来,身后跟着的侍从都安静无声,暖阁到庭院内的人都被苏培盛肃清干净,飒飒作响的风声拂过,静谧深沉的夜色中有些看不清路,然胤禛的步伐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的停顿。
温凉被胤禛抱着入屋时,整个人已经睡着了。被闷在披风里半晌,温凉的面容微红,眼角被酒意逼得有些更加红润。胤禛粗粝的拇指摩挲了两下温凉的眼角,反倒是摩擦得更加发红。
胤禛收回手看着温凉,弯下腰给温凉褪去靴子,换下外衫,又亲自拧了手帕给他擦拭了手脸,这才坐在床榻边看着安然入睡的温凉。
胤禛很少看到温凉这般恬静的时候,然而每每都是令人舒心的时候。
……
温凉清醒时,天光大亮,他躺在床上感受着眩晕的感觉,难得有种不打算起身的错觉。好半晌他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时,温凉轻嗅着自个儿身上的味道,几乎没有任何酒臭味。
绿意在温凉刚换完衣裳时刚好敲了敲门,“进来吧。”
绿意端着早膳和醒酒汤进来,身后又跟着端着铜盆手帕等物的侍女。温凉净脸漱口后才觉得好了些,在勉强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后又喝了醒酒汤,这才说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这屋内没有计时工具,天色又不怎么好,温凉还真看不出来什么时辰。
绿意道,“接近午时了。”
温凉看着外头的天色有点讶然,他竟然一觉睡到了这时辰?
绿意道,“皇上已经知道王爷昨晚和先生斗酒的事情,让先生好生休息便是。”
“皇上和爷都回去了?”
“是的。”
胤禛给温凉留下的口信,若是温凉想继续在圆明园待着也没有任何的问题,若是想回去,园林内有马车在等候。
温凉自然是打算回去,在休息片刻后,便乘车回了雍亲王府,也刚好在这个时候和回来的弘晖打了个照面。
弘晖自从温凉去了江南后便很少和温凉接触,回来后因为弘晖日益忙碌的功课,也少有能在府内闲逛的时候,能遇到温凉,弘晖很是高兴。
自从胤禛越发强势后,弘晖在上书房的位置便水涨船高,若非弘晖早前便知道这等大起大落并非好事,显然早便迷失其中。
弘晖长大后,也没跟以前那般粘着温凉,虽高兴得见温凉,然也只是同温凉打了个招呼便匆忙赶去,他还有许多功课未完成。
这个小插曲温凉并没有放在心上,往小院而去后,便悄然把此事抛在脑后,继而沉浸在手头的事务中来。
康熙帝四十八年,万寿节的家宴在圆明园举行,当夜圆明园内自是张灯结彩,伴着悠扬的歌舞声进行,难得其乐融融的模样,果真让人惬意。
康熙帝对胤禛的重视越发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康熙四十八年四月,帝欲巡视塞外,彼时点有太子胤禛等七位阿哥随行。
胤禛原本不打算带着温凉离开,他的身份特殊,留在京城内反倒毕竟安稳,然康熙帝出乎意料的点了温凉的名头,便是让胤禛也无可奈何。
温凉似乎猜到了康熙帝的心思,对这次的事情并没有排斥,也开始了天天被康熙帝提溜去下棋的生活。
康熙帝有段时间是打算容忍下对温凉的恩宠,不要让其显得太过奇特。温凉也的确感受到了这点,然后来康熙帝似乎是反倒有种和朝臣对着干的想法,他们不想让康熙做什么,康熙便偏生要做些什么来,导致温凉的地位越发奇特起来。
温凉猜测,康熙帝许是把一部分对自个儿孩子的宠爱转移到了温凉身上。康熙帝的岁数越发大了,早不是年轻的时候可以肆意妄为,不论他偏宠哪个皇子,都会惹来麻烦。
然温凉不一样。
温凉的身份导致了康熙帝无论多么宠爱温凉,温凉都不可能动摇到什么东西,更甚者,温凉在康熙帝看来便是子侄辈。
温凉咽下一个哈欠,眯着眼看康熙帝的动作,然后道,“皇上,若是这么下去,我们可以下到下一个落脚点。”这般温吞的话,猴年马月才能下完,这盘棋可是从上午便开始了。
康熙帝乐呵呵地说道,“温凉,不要着急,这下棋可是个磨性子的东西。”
温凉抿唇,才不是,康熙帝只是想逼出温凉的能耐来。
温凉的确不想认真下棋,那样子太累,也很是伤神。如果温凉不认真的话,以康熙帝的能耐,自然也是认真不起来,如此皆大欢喜。
既如此,温凉也没有继续认真的打算。
这盘棋,他们还真的从上一个落脚点下到了下一个落脚点都不曾结束。
梁九功从外面探出头来,道,“万岁爷,您……”
“滚。”
梁九功老老实实地把头□□滚了,好半晌康熙帝才从宽大的御驾上出来,门外是几个大臣待等候着,眼见着康熙帝总算是出来了,他们本来打算同康熙帝说话,这看着康熙帝有点脸黑的模样,又有点踌躇不前了。
温凉施然然从里面出来,在康熙帝身后站定,“皇上输了。”
“住嘴。”康熙帝瞪了他一眼,白白让这小子钻了空子。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胤禛的身影眨眼间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迅速翻身下马,轻声道,“皇阿玛,胤祄身体不适。”
康熙帝此处出行带着最小的阿哥便是十八阿哥,这位小阿哥虽然是汉人之子,然康熙帝却很是宠爱,这两年外出都几乎把他带在身边。因为年纪太小,胤禛也时常关顾着,没想到昨夜便骤然起了高烧,随行的侍从不知,到了早上才惊慌失措地来寻。
康熙帝闻言大怒,立刻赶往胤祄处。
温凉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胤祄,十八阿哥……他记得当初十八阿哥便是一废太子的直接原因,历史上废除重立太子的时间都要晚点,一废太子是在康熙四十七年。
胤祄活到了康熙四十八年,躲过了热河暴毙的事情,难道眨眼间又要栽倒在今年的出行上?
古往今来,总是把查无缘由或不知道死亡原因的死亡称为暴毙,除开暗杀外,绝大多数都是病死,也是缘于医术尚未发达,无法得知确切病因。
十八阿哥在历史上便是如此。
此刻他们距离塞外巡视的帷帐只有两日的路程,胤祄的病情有些严重,然在随行御医的汤药下勉强压了下来,尚未出事。
然恰恰在营地驻扎当夜,闹出了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更新get√
史书记载这次出巡是在康熙四十九年,我给提前了。
呜呜我居然真的,他们终于摊开了
夸我夸我( ̄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