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赶来的邱明烟听见姐姐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姐姐变得这么硬气了,这还是她那个木讷寡言的姐姐吗?
纪浣锦终于没有再说话,又或者是因为她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才能让自己不落于下风。
邱薄烟等了一会儿,确定她老实了之后,便转过身,意欲离开,恰巧遇上不放心她赶过来的邱明烟,她愣了愣,邱明烟已经上前来挽过她的手:“姐姐,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邱薄烟点了点头,惴惴不安地问她:“方才……”
话说到一半,便被邱明烟打断:“方才怎么了,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啊。”
“……好。”邱薄烟闭上嘴,和她一同往澄园去。
宴已经散了,但纪夫人又邀了各家的夫人小姐去后面的畅欢楼听戏,祝嘉鱼对看戏听曲没兴趣,这才在澄园里坐着吃茶点。
邱家三位姑娘也不想扔她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地坐着,毕竟看戏的时间机会多的是,也不缺这一回,于是纷纷都留下来。
却没想到邱薄烟两人再回去时,祝嘉鱼已经不见了身影。
邱明烟四处望了望,问邱凌烟:“阿瑜表妹呢?”
邱凌烟笑了一声:“以往也没见你对她这么关心,还以为人家救你一回,你丝毫不把这天大的恩情放在心上呢,好在现如今看来你还算有几分良心。”
至少看见人不见了,还知道问一句。
没让邱明烟难堪太久,她嗑着瓜子含糊不清道:“被一个丫鬟请走了,估计是什么人有事找她。”
“那我们便在这里等她吧。”邱薄烟拉了拉妹妹的手,在邱凌烟身边坐下。
遣人来请走祝嘉鱼的人是顾和光。
她性子急,听绿筝说了找她何事之后,将手里的事忙完,她便一时半刻也等不得,命人驱车来了纪府。
门外侍立的小厮见着府门前停着刻了王府徽识的马车,连忙殷勤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旁的车夫甩了一鞭子拦在前头,不敢近前。
车夫冷声道:“我家小姐来这里是为了见祝小姐,与今日纪府的宴会无关,不必近前来服侍伺候。”
小厮被下了脸面,却也不敢发作,只敢在心里暗暗生气,面上却还要勉强陪着笑道是,点头哈腰地回了府门前。
没过多久,祝嘉鱼便来了,车夫轻声与顾和光说完,顾和光便掀开帘子,露出骨相清绝的一张芙蓉冷面,连声音也像浸了霜一般:“祝嘉鱼,你上马车来。”
祝嘉鱼依言上前,问她怎么来了。
顾和光冷着脸,问她:“你说要一个容貌姣好,听话机警的女子,你想做什么?”
她审视着面前的祝嘉鱼:“玉京官员之间,为了达成合作亦或笼络人心,常有送美人宝马之举,难不成你也像那些脑满肥肠的蠹虫一样,本事没有一星半点,心思算计却是手到擒来?”
不怪她这样生气,当初她的母亲,便是被一位大人物强抢来当做礼物送给敬王的,从她记事起,她温柔善良的母亲永远是忧愁郁郁的样子,她从来没有见到她脸上露出过一次由衷的笑。
她恨透了那些把女人当成玩物、资产,玩腻了就随手转赠,亦或者进献给权臣的手段把戏。
见她这般情状,祝嘉鱼很快想起来她的身世,也明白了她这样生气的缘由,她不由笑道:“你就这样看我?”
顾和光自然不愿将她看作那些人中的一份子,所以她来到这里,想找祝嘉鱼要一个说法,只要她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她想要的人,她自然会为她寻来。
她沉默地看着祝嘉鱼,等待她开口。
祝嘉鱼不愿将宋绛眉的事说给她知道,那毕竟是宋绛眉的家事,只有她本人才有资格决定,这些事能让谁知道。
她想了想,道:“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想对付一个人,须得有人帮衬我罢了。此人阴险狡诈,多有手段,我想要不着痕迹地对付他,便要有人与我里应外合,方能成事。”
“更何况,我说了,我想要的女子只重两点,容貌姣好,听话机警,阿裕费心不必从良家女子中挑选,我知道敬王府在鹤陵县衙处也有几分面子,县衙的监牢里,也有那等作奸犯科的恶女,你开口要个人,应当不是大事。”
“人若寻来,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顾和光狐疑地看着她,祝嘉鱼这番话说出来,她已经信了八分,但她仍然觉得有点问题:“你既说此人阴险狡诈,颇有手段,那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让那女子取信于他?又如何保证她不会背刺你?”
祝嘉鱼微笑着道:“我自有法子,这点不用阿裕担心,你只消说这个忙,你帮是不帮便好。”
顾和光眼睫如蝶翼微颤:“即是如此,我自然会帮你。铺子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要的人,今晚我便给你送来。”
“不,不着急,”祝嘉鱼道,“我在坊东街西巷置办了一处宅子,到时候我让绿筝到顾府候着,阿裕帮我找着了人,便交给绿筝,让绿筝带去西巷宅子便好。若是送到邱府,我怕被有心人查出端倪,反而会败露。”
“好。”顾和光点头,心中却不免为祝嘉鱼的谨慎感叹。
得了她这句好,祝嘉鱼便与她辞别,下了马车,转身回了纪府里,与邱凌烟几人坐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日头偏西,绿树红墙都染上夕阳绚烂的光彩,邱家几位夫人才从畅欢楼里听完戏出来,带着她们乘上了归家的马车。
而深受打击的纪浣锦,自始至终没再露过面。
邱明烟眨了眨眼:“我猜她现在还在池子里泡着呢,想必很长一段时间里,咱们这位小表妹是再见不得黄色了。”
祝嘉鱼笑道:“既然如此,下回表姐若是出门,记得往头上多簪几支金步摇,想来若是逢着她,也足够她难受上大半天了。”
邱凌烟在一旁听着她们说笑,不由得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纪浣锦又怎么了?”
祝嘉鱼与薄烟明烟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道:“没什么,表姐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她怕邱凌烟知道了,待会儿晚上回去就该吃不下饭了。
邱凌烟又哪里肯依,她抓着祝嘉鱼的手,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祝嘉鱼顿了顿,看着她鬓边的珠钗,笑问道:“咦,表姐鬓边这支钗子倒是好看,不知是从哪里买的?”
邱凌烟听她这么说,顿时开心地笑起来:“还是你有眼光,今日我戴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夸我的。”
她松开拉着祝嘉鱼的手,开始与她说起这支钗子的来历。
邱明烟在一旁听得险些翻白眼:能被祝嘉鱼这么轻易的带偏,恐怕也就只有邱凌烟一个人了。
而邱凌烟对邱明烟的鄙夷浑然不觉,她正说得高兴呢,哪里顾得上旁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