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表哥这是怎么了?”祝嘉鱼好奇问道。
邱松道看她一眼,整个人如同耷拉的狗尾巴草,没什么精气神。
反倒是邱竹轻一反常态地开口:“不过是输了而已。倒也是好事,想来没有了赌本,四弟也能将心思放在正道上了。”
他面容端肃,让人甚至听不出来他这是玩笑话还是出自真心,
不过不管是真心还是玩笑,都是在往邱松道心上插刀子:“我都已经这么惨了,老婆本都输光了,二哥就不能少说两句?”
邱竹轻看向他:“君子两戒,戒赌戒色。你如今尚且陷得不深,一点微薄银钱就当做教训,让你长长记性也是好的。等哪天你陷得深了,再多教训都救不回你。我宁肯你今日输尽身上银钱,也不愿你将来将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
邱松道咬着牙看他,很明显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但碍于兄长一贯的威严,也不敢反驳他。
祝嘉鱼想了想,巧妙地挡在邱竹轻身前,看向邱松道:“四表哥何必如此苦大仇深,不过是输了点银钱,正巧今日我出门也带了银钱,不如我陪你去将输进去的银子赢回来如何?”
邱竹轻正想制止,忽然看见祝嘉鱼转过头朝自己使了眼色,他霎时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想着等会儿若是状况不对时,他再开口劝阻恐也不迟。
没办法,他如今对表妹的能耐可谓深信不疑。当初做文章时,他原本差一点就要按自己以往的路子破题,是后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表妹的话:“是非黑白不重要,自己的见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题目本身。”
也就是有了表妹当日的点拨,才有了他今日的甲上。
如今他比任何人都相信表妹。
邱松道原想拒绝,在他看来祝嘉鱼还不如邱凌烟,至少三姐和他一块儿秦楼楚馆、赌坊钱庄哪儿都混迹过,可祝嘉鱼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见过什么世面?她知道赌坊里那些玩法吗,就敢这么大言不惭地说要帮他把钱赢回来?
可见着二哥居然没有拒绝,俨然一副默许的态度,邱松道鬼使神差地,回绝的话到了嘴边,都被他囫囵成了“好啊”两个字。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想反悔。
然而祝嘉鱼已经抢在他前头开口对车夫道:“去四表哥最近常去的赌坊。”
车夫是邱家的车夫,对邱家几位公子小姐的行踪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邱松道常去的赌坊是哪一家。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马车缓缓停下,邱松道看见祝嘉鱼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鹤陵城中赫赫有名的正元赌庄。
祝嘉鱼已经起身准备下马车,邱松道终于忍不住,去看身边端坐着的二哥:“您就这样任她胡闹?这可不比寻常地方,她这样的小丫头,进去了只怕没那么好出来。”
甚至说不定还要和他一样,全副身家都要折在里面。
祝嘉鱼到时候不会哭鼻子吧?
邱松道越想越觉得不靠谱,然而邱竹轻却不发一言,只沉默地跟在祝嘉鱼身后下了车。
邱松道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只想看看祝嘉鱼能搞出什么名堂。
孰料祝嘉鱼下了马车后,也没有径直进赌庄,而是走到了一个抱着膝盖的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脸色暗沉,双眼通红,眼神灰败溃散,和这赌庄里进进出出的赌徒没什么两样。
邱松道走过去,听见她问男人:“输了多少?”
男人缓慢抬头,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把祖宅都赔进去了,这可不是好地方,小姑娘快回去吧。”
“我给你本钱,你能不能保证赢回来?”祝嘉鱼看向男人,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问道。
见邱竹轻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邱松道忍不住挤到她身边,低声喝道:“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祝嘉鱼转过头看他,将他拉到一边:“四表哥,我听说人到绝境的时候,会爆发出平常没有的勇气智慧,你看他都这么可怜了,我若是不帮一帮他,他一个把自家祖宅都输在了赌坊里的罪人,岂不是只能去死?”
“换成你不也是一样吗?输到最后,也会觉得再给你一点本钱,你一定能翻身?”
说完,她又走到男人面前,道:“起来吧,我身上有五两银子,你先拿去开一局,不管怎么说,得把祖宅赢回来不是?”
男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是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最后将钱袋握在手里,确认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之后,他险些要痛哭流涕。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小姐真是大善人……”他连连道谢,语罢,眼中闪过一抹坚毅之色,往赌庄里走去。
祝嘉鱼走在后面,对邱竹轻兄弟二人道:“走吧,我们也跟去看看。”
男人没有四处走动,而是回到了方才让他赔掉祖宅的赌桌,恶狠狠地将钱袋扔在了桌上。
原本热火朝天的氛围因为他的出现和动作有了一瞬的凝滞,有与他相熟的人见他去而复返,也觉得有这意外:“吴老三,你怎么又来了?祖宅都赔进来了,你一会儿可别输得底裤都不剩啊!”
被唤作吴老三的男人凶狠的眼神扫过围在赌桌边或坐或立的所有人,冷笑一声:“少废话!”
他死死盯着荷官手里的骰盅:“摇啊,怎么不摇了?”
荷官这才如梦方醒,连忙摇动起手里的骰盅。
吴老三盯着他手里的动作,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骰盅最后停下,他坚定地将钱袋推到面前写着“小”的圆盘上:“我押小!”
在周遭转了一圈回来的祝嘉鱼看见他的动作,将自己打听来的事情说给邱竹轻二人听:“这个吴老三运气一向不错,最多的时候,一天甚至赢过二十两银子。”
“他原本也算是是个勤快人,但从那之后,他就爱上了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田里庄稼不侍弄了,家中禽畜不喂养了,就坐在赌庄里,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
“四表哥觉得,他这次是会赢还是会输?”
祝嘉鱼话音落下,荷官恰好揭开骰盅,邱松道不自觉的将视线投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