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绍行回到府中,便径直去了院子里最右边的房间。
这间屋子原本是堆放杂物的,现在却被收拾得干净,只是因常年避光,显得很是幽晦。
空旷的屋子里,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上挂着被割断的绳索,可以看出这上面原本是绑了人的。
只是现在这人却被白布蒙了眼睛,遍体伤痕地缩在角落里。
他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不住地哆嗦着。
姜绍行招了招手,便有三个身体健壮的护院打扮的人进得屋子里,两人将角落里的男子扶起来,然后将他的手穿进横栏上悬挂着的吊环中。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可是,可是工部尚书的儿子!你们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被蒙着眼睛的男子一边喘息着,一边惊恐地自报家门。
血腥味充斥着的房间里,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所有感官失去效力,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在他心中放大。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带来这里。
他之前侥幸逃脱了一次,却没想到他甚至没能走出这个院子,就被人抓了回来。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在姜绍行的示意下,一直没有动作的护院低头将泡在盐水里的皮鞭拿起来,卖力地在男子身上鞭打起来。
皮鞭带着破风的威势落到人身上,轻易便能让人皮开肉绽,而这是,鞭子上的盐水又顺势渗入伤口中,带来第二轮的折磨。
不消两刻钟,男子便被打得奄奄一息。
姜绍行微微抬手,压低了声音道:“自然知道您是尚书府的公子,才特地请您来做客。只是您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就别怪我们先礼后兵了。”
他说完,便带着护院离开,留下陆沅被悬吊在半空中,哀嚎溃哭。
出了屋子,姜绍行看向护院:“我的规矩,你们可都知道?”
三名护院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声音微颤道:“知道的,公子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向外泄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公子常会在府中挑选几个护院为他办事,起先这差事没有落到他们头上时,他们还很有些不忿,毕竟这是在主家面前得脸的好事,谁能不稀罕?
但直到有一次,他们亲眼见着公子从皇家林苑牵回来的恶犬,咬死了一个办事不力的护院之后,他们便都歇了这个心思。
那具形容凄惨、鲜血淋漓的尸体,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们,眼前这个看起来芝兰玉树,明月美玉一般的少年郎君,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他们心中越发敬重他的同时,也越发畏惧他。
畏惧他反复无常的性情,更畏惧他暴虐恣睢的手段。
姜绍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面上复又挂出清冷的笑意,转身去了书房。
按照惯例,他这时候该去与父亲下棋了。
……
虞清兰等到祝嘉鱼,便又想起姜绍行那句“姐姐”。
她与姜绍行接触得不多,但打过好几次照面,自然也能看出来姜绍行这人的性情如何。
这些年来,她可从没见过姜绍行对谁这般亲近过。
她不由得多打量了祝嘉鱼几眼,在祝嘉鱼察觉到开口之前,她又忍不住问道:“祝小姐……与姜公子是旧识?”
然而在祝嘉鱼回答之前,她又抿着唇道:“算了,我不该多问,到底是祝小姐的私事,是我冒昧了。”
祝嘉鱼于是有些想笑。
她生出这样的想法,脸上的笑意便也盈盈生了出来。
虞清兰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在祝嘉鱼看来,虞清兰就是很典型的世家女——自幼被规矩约束着长大,即便有些时候,她忘却了规矩礼数,做出逾越的事,但很快她又会记起她的身份,重新回到框框条条里。这是她作为世家女应当背负的枷锁,也是支撑她的骄傲。
所以她即便好奇祝嘉鱼与姜绍行的事,又会因为自幼受到的教导,主动摒弃这样的好奇。
祝嘉鱼与她解释道:“非是旧识,只是大抵有些缘分。”
虞清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很快,她又将诧异压了下去,因为她意识到她们已经出来得太久,要是再不回去,只怕书房里的众人要来寻她们了。
“既然如此,我们快些回去便是。”祝嘉鱼道。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却又被丫鬟告知,众位小姐久等她们不来,便自发约着去游园了。
于是虞清兰又带着祝嘉鱼折返去就近的芷兰苑,果然见着众女的身影,可等她们走近,便听见有少女尖细的声音恶劣道:
“我看那祝嘉鱼也不怎么样,虽说是有些见识,不同寻常的平民女子,但她又能得几时好?尽管她也算攀上了萧家这棵大树,可别忘了,萧老太傅与老夫人,却是无后的。”
“待两位百年之后,他们积累下来的名望财富,还不都是萧家二房三房的?祝嘉鱼一个外姓女,与萧家无亲无故,她能捞到什么?”
这话说得太诛心。虞清兰忍不住看了祝嘉鱼一眼,已经开始思考等会儿两边要是打起来她究竟帮谁。
然而还没完,又有人接着那少女的话,看似惋惜实则幸灾乐祸地说:
“要我说,最惨的还是萧老太傅夫妇,无后便算了,平白帮祝家养了女儿,现在难不成还要再帮祝家养孙女?辛苦这一生汲汲营营,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要我是萧老夫人,到了地底,只怕要无颜面见萧家的列祖列宗了。”
“还不如早些将手中捏着的资源拱手让给二房三房,如此待到将来走后,也不愁没有人摔盆送终不是?”
十六七岁的少女,已经初窥得人情世故,利益往来,她们今日能这样说,无非是仗着萧老太傅一房无后为继,注定式微,而二房三房却正值扶摇直上的好时候,想提前讨好二房出身的孙小姐萧瑞盈罢了。
但她们不知道,萧瑞盈却清楚今日堂祖母也会来虞府,听见她们的话,萧瑞盈连忙将自己摘出来:“几位姐姐越说越没谱了,我们二房可从没这般心思!”
祝嘉鱼也在此时走过去,冷笑着看向说话的几人:“真是好一番精彩的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