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谁抓的。”
契穆丹的神色在烛火的摇曳下晦暗不明,那上前拉扯的几名侍女哆哆嗦嗦的福了福身。
契穆丹瞧了瞧她们,又看了看慕卿云,一副要让慕卿云看好了的架势。
“伸手。”他冷冷吩咐道。
那几名侍女缩着脖子,把手伸了出来。
可刚刚伸出来,契穆丹手起扇落便将那几人的手砍去了。
因为不可置信,疼痛隔了几秒才来袭。霎时,狭小的屋内充斥着刺耳的惊叫。
血腥之气弥漫开来,六只断手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这场面甚是骇人。
可契穆丹只是站在一旁优雅的擦着金丝扇,依旧是那副金尊玉贵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这几名侍女中,有一名是从小陪着燕侧妃一同长大的,也是她的陪嫁。
燕侧妃眼睁睁看着她从此成了一个废人,因为一个小厮,一个奴婢成了废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升腾起水雾。
“殿下...你...你...”燕侧妃张着一张樱桃小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半晌挤出几个字,“你怎么能因为...因为一个小厮,这么对我的人!”
契穆丹听此掀了掀眼皮瞧她,“你的人?”
“进了这太子府,就都是孤的人。谁若敢在这太子府里放肆欺负孤的人,谁就只有一个死字。”
“只是砍了她们的手,已经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了。”
看在她爹的面子上...
原来他心里从来都没有自己...
自从硬逼着爹爹将自己嫁到这太子府来以后,燕侧妃一直以为是因为太子喜欢自己,所以这府里除了自己就在没有旁人。
原来是她错了。
可是她知道契穆丹是不喜欢男人的。
从前她哥哥在升平楼里亲眼所见,有臣子见契穆丹不近女色就给他安排了小倌。契穆丹当时二话不说就将那两个小倌砍了脑袋。
既如此,那这小厮到底有什么魅力,引得契穆丹如此垂怜他?
燕侧妃虽然不聪明,但却还是有些女人的第六感。
她忽然想起爹爹曾经叹过,这小厮命好,跟他一同从大昭回来的几名暗卫全都死绝了。就剩他一人活着。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从前名不见经传的小厮如今能得太子殿下的庇护,其中肯定有鬼。说不定,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清秋了...
思及此,燕侧妃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将这清秋的把柄揪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燕侧妃目光如炬,盯着慕卿云的目光如刀子般割人,一点都不掩藏想要报仇的心思。
见此,契穆丹为了不让她再起怀心思,便以今日之事为由头,罚她在自己的园中禁足。
至此,今日的闹剧才就此收场。
虽然燕侧妃打了一巴掌在李漫疏脸上,但却也只是疼在了李漫疏脸上。
但契穆丹这般罚燕侧妃,却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疼在了她心里。
契穆丹来的蹊跷,走的也快。等燕侧妃走了,房间打扫完,他丢下一句明日早点来书房,就迈着长腿出了门。
待他走了,慕卿云从虚空袋里拿了玉容膏给李漫疏,她一边帮李漫疏涂着药,一边道,
“今日吓着你了吧?”
李漫疏轻轻摇头,“公主肯带漫疏来查案,帮李家复仇,漫疏很感激,漫疏不怕。。”
慕卿云轻轻笑笑,“好。”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玉容膏是我特制的,今日晚上厚敷一层,明日起来脸就恢复如初了。”
“对了,燕侧妃来之前,你想说什么?”
李漫疏神色复杂几分,抿了抿唇,“那个...”
“那日,我好像看到...国师大人了...”
听到“国师”两个字,慕卿云握着药瓶的手一抖。
李漫疏继续着,“国师大人好像受了重伤,是被端奉长公主接回了府上...”
听到墨归澜收了重伤,还被一个女人接回了府上,慕卿云心猛的一滞。
李漫疏甚至能感受到慕卿云抚着自己脸的手指尖在轻轻颤抖。
“公主...漫疏虽不知道你跟国师大人有什么误会,但...漫疏能看出来国师大人很在乎你。”
“这端奉长公主也是个美人,公主你可得小心啊...”
慕卿云上完了药,默默收着药瓶。
半晌,她垂着眸,轻轻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许久未见墨归澜,又伴着这个阴晴不定的太子,其实慕卿云还是很想墨归澜的。
和他同在一座城里的事实,让慕卿云一整晚都心绪不定。
他的身影浮现在她眼前,不知是梦里还是梦外。
慕卿云多希望,那日所见所闻是一场噩梦,一场很快就会醒来的噩梦...
第二日
今日不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一大早上府里一大部分人都行色匆匆,一脸缄默不语的出了门。
慕卿云跟虚空袋里的清秋打听过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契穆丹母亲的生忌。
也正是因此,管家才会亲自出府。他说是出门采办,但实则是去给契穆丹母亲扫墓。
至于为什么扫个墓契穆丹不能亲自去,连管家都要偷偷的,是因为契狄其生前,在契穆丹母亲病入膏肓时曾立下过规矩,在契穆丹母亲死后,不许任何人探视扫墓,全府都要当作没有这个人存在。
至于这是为什么,其中也有隐情。
据说当年契穆丹还小,契狄其为了争皇位想抛弃当初还未发际时取的糟糠之妻,另娶高官的女儿。但契穆丹母亲也是个刚烈的,拼死不肯,最后也因此郁郁而终。
因此,那高官不肯再嫁女,契狄其一气之下就立了这样的规矩。也是因此,契狄其为了争取军功争夺皇位,上了战场,最后被慕卿云的父亲一刀斩落马下。
虽然契狄其立了这样的规矩,但契穆丹是个极孝顺的,虽然碍于当时的规矩,自己不好出面,但每年母亲的生忌死忌都要派人去祭奠。
如今府里大部分人不在,这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慕卿云去了书房牵制住契穆丹,而李漫疏则趁着府里晨洁做完后,再偷偷溜去管家的房间...
契穆丹今天很沉默,连一贯里的懒散之气都消失不见。
慕卿云看着他一份奏折看了两盏茶功夫还没看完,一动不动像个稻草人一样,心里叹了口气。
说实话,抛开别的不谈,慕卿云觉得他还挺惨的。
自己的父亲间接逼死了自己的母亲,可自己却谁都不能责怪。想去祭拜也去不了,只能在书房里强装着镇定。
书房里一片寂静无声,半晌,契穆丹放下奏章,忽然问了句。
“你...今年去祭奠过你母亲了吗?”
慕卿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眼下还没到朝阳郡主的忌日,慕卿云自然是没去。而现在自己这幅模样的原主人,清秋,也一直被娄大虎监管着不得空。
所以她轻轻摇了摇头,答到,“不曾。”
契穆丹垂了垂目光,沉闷道,“那你与孤一样,都不孝顺。”
这“罪名”慕卿云可不担,清秋更不该担。
“清秋没有不孝顺。”她垂着眸,淡淡道。
契穆丹抬眼瞧她,“哦?”
“清秋只是没有机会去祭拜母亲罢了,但清秋有此心,母亲在天上也会体谅,会安息的。”慕卿云替清秋辩解完,又道,“殿下,你和清秋一样,你没有不孝顺。”
听此,契穆丹眸中暗涌着波澜,他望着慕卿云,看着她娇丽的容颜泛着和他一般的淡淡伤感。
“真的吗?”契穆丹问着,是在问慕卿云这个人,还不是在问她外在的这幅皮囊。
可慕卿云并不知道他所问到底是谁,她只是在骗他,稳住他,让李漫疏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真的。”慕卿云答道。
她垂着眼,没有看到他眼中泛着的情绪。
那是,被认可的释然,感同身受的同情,还有一丝淡淡的欢喜。
也是,本不该流露于孤高的太子身上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