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或许没想到江笑枫的顾虑，因为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会把话藏在心里。但是钱强就未必了。

所以，江笑枫赶紧问道：“钱强知道吗？”

周芳道：“他可能还不知道吧。因为他本身和人交流就不多，或许还没从其他警察口中听见什么。”

“那就好，我和萱世蕊的关系，暂时不要告诉钱强。”

“额，为何？”

“人际关系是门复杂的学问，特别是牵扯到合作做事的时候，更应该注意。钱强如果知道我和萱世蕊的关系，待到我们沟通交流的时候，他势必更会有所保留，以免害怕说了什么，从而引起我和萱世蕊的共同针对。”

“可是你和萱姐不会这样啊。”

“我们确实不会这样，但是难免有些人会多想。正因为如此，办公室恋情才会在很多地方被禁止，也是因为有情侣同在场，会让其他人交流起来有所顾忌，这样会对工作不利。”

“原来是这么回事。”周芳点点头，道，“难怪你一直不说和萱姐的关系，就是害怕我和钱强顾忌太多，从而影响合作。哎，江队你就是考虑周到。刚才你说一定要此刻去找薛映雪，莫非也是有所考量。”

江笑枫道：“我和萱世蕊一直怀疑李赫然背后有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不一定就是杨小艺。现在薛映雪冒了出来，假设薛映雪和李赫然真的有关联，那我们选择突击问话，会让薛映雪更没有反应时间，从而露出更多真相破绽。”

“打她个措手不及！”周芳总算领会意思了。

薛映雪是无论如何没想到晚上九点多，会有警方来问询她和李赫然的事情。所以，如果她和李赫然真的有问题，势必会在身势神态上有所体现。

在周芳的带领下，江笑枫找到了薛映雪在马湾头村的住处。这个房子外观看上去很漂亮，和一般的农村建筑风格也有不同，显然是出自精心的设计。周芳调查过，薛映雪之前离过婚，且留有一个孩子。如今她并未再婚，而是和她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在两人敲门后没多久，里面传来一阵应答声。随后，江笑枫和周芳出示了证件，这才让里面的人安心。

一个长相靓丽，穿着牛仔裤和紧身衬衣的中年美妇将门打开。虽然年愈四十，可是薛映雪保养的相当不错。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加上身材保持的相当完美，确实看不出岁月带给她的痕迹。之前江笑枫也看过季雪和杨小艺的照片，如今见到薛映雪真人，他更加确定，薛映雪应该就是季雪的感觉。

“你好，请问你们找我有事吗？”薛映雪的声音非常柔和，可是她的脸上确实显出一丝慌张。

的确如江笑枫预料的，薛映雪绝对想不到这么晚还会有警察来找她。越是突发状况，越能体现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江笑枫如今要的就是这些。

里面同时又有一个女声传来：“妈妈，谁啊。”

“哦，是警察叔叔过来问点事情。你安心写你的作业，写好了就赶紧睡觉。”

那便是她的女儿，现在是薛映雪最关心的人。根据周芳之前的了解。薛映雪差不多十年前和前夫离婚，那时候她的女儿才刚刚一岁！前夫不仅在薛映雪怀孕期间就出轨，且在孩子出生后，依旧和外面的女人牵扯不清。薛映雪在忍受差不多一年后，终于提出离婚。

因为有婚内出轨的证据，再加上前夫没有固定收入，薛映雪倒是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然而，前夫在离婚后还经常骚扰薛映雪，直至后来，薛映雪前夫欠了太多钱，被人追的走投无路，最终铤而走险犯了事，进了监狱，这才消停下来。

在征求薛映雪的同意后，江笑枫和周芳最终被女主人待到一个小房间。叮嘱自己女儿好好写作业，不要张望后，她便把门轻轻掩上。

“两位警官，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到底是问什么事情。”

“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李赫然的事情。”江笑枫不会给薛映雪太多思考时间，他要的就是单刀直入，要的就是薛映雪第一时间的反应。

果然，可以明显的看见薛映雪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脸上的肌肉也越发僵硬。不用江笑枫的指点，就连周芳都能看出这个女人的异样。如此一来，江笑枫大晚上前来问话的目的，一开始便达到了。

“薛女士，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问话，如果你知道什么就说，不知道也不要乱说。知不知道。”这哪里是安抚，明显是更加制造压力。不仅提醒人家紧张两个字，还故意把最后知不知道四个字加重说出来，让薛映雪更加慌张。

“我知道！”回答这三个字的时候，薛映雪的牙齿都在打颤了。

看来今晚真的要有收获了。周芳脸上写满了兴奋，而见多识广的江笑枫还算淡定，因为，薛映雪没说出真相之前，一切都是白搭。

“你和李赫然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想想。”

“这还用想吗？”江笑枫继续不给薛映雪太多思考时间，因为这样会让薛映雪自我调整情绪。虽然江笑枫相信，以薛映雪现在的表现，即使她自我调节，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越紧张破绽越多，他可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攻克机会。

已经慌了神的薛映雪只能点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和李赫然就见过。但是彼此没什么印象，后来我去罐头厂工作，那个工厂李赫然有股份，恰好有次他看见我，便说记起来我是谁了。之后我才知道，他和我的姐夫是好朋友，也是一早就认识的。又没多久，他让我去他的果林工作。而当时果林和蔬果加工厂的管理人正好是我姐姐和姐夫，我便答应了。”

她一直把头压得很低，根本不敢直视江笑枫。特别是说到去往果林的时候，脚尖不由自主的朝着门口方向，甚至身体又朝着那个方向有一个微动。

这是一个典型逃避的身势语言，表明说话者强烈希望脱离现在的语境。这意味着，这个问题说到了薛映雪的敏感点了。

“你似乎很不想提果林的那段经历？是不是在果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没有！”薛映雪慌忙抬头摆摆手，可是她这么动作太刻意了，刻意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所以，当江笑枫和周芳都笑了后，薛映雪更加慌神，她意识到，她暴露的太快了。

“薛映雪，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李赫然的死，和岩节山六起命案要联系在一起。所以，六条人命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没有一个结果，各方面都不会善罢甘休！当年专案组并没有专门调查你，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出和三名死者的联系点。你或许觉得侥幸。但是，侥幸就能一直让你和这件事情撇清干系？显然不可能！”从薛女士变成薛映雪，江笑枫的试压一直在延续，他不仅把利害关系说清楚，更同时，他要点出更直接的命门，“你知不知道季雪？又或者，李赫然跟没跟你提及季雪这个人。”

“我！”薛映雪已经语塞了。

她在做最后的抗争。当年，因为连着三起命案，薛映雪的确被警方问话过，可是因为警方没找出薛映雪和案件的本身联系，所以问话也就走走过场。但是如今，江笑枫抓住薛映雪和季雪的联系点，这似乎已经接近薛映雪这边的真相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如今李赫然已经死了三年半，难道你还不能彻底放下？”

“我不是没放下，而是……”薛映雪看向门外。

这个动作方向并不是逃避的方向，而是一种张望。她所张望的是她女儿的方向。

“你是担心有些事情会牵连到你女儿？”江笑枫也有点意外，“你和李赫然的事情为何会和你女儿有关，那个时候，你女儿也才几岁而已？”

“我是担心我女人会看不起她的妈妈？”哗啦一下，薛映雪的眼泪夺眶而出，“警官，我并非想隐瞒真相，而是，我不想自己主动说出来，因为，我真的不想让那件事情影响我在我女儿心中的形象。我女儿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个独立自强的母亲，然而，她的母亲并不是这样。她的母亲很长一段时间，只是被人包养的见不得人的女人罢了。”

李赫然和薛映雪果然有关系，在很长一段时间，李赫然包养了薛映雪，且承担了薛映雪母女的生活开销。然而，这种包养关系是如何确立的？

“是李赫然主动跟你提及的？”

薛映雪点点头：“他说我们母女生活很艰苦，愿意帮助我们母女。而且，我前夫一旦出狱，还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如果我身边没个靠得住的男人，会继续被我前夫欺辱。当年我并不想和他在一起，因为我知道，李赫然从来没想过跟我结婚。我并不想开始那段不正常的男女关系。然而，一切都因为我姐姐和我姐夫的介入而改变了。”

“李赫然通过张富水和薛金莲对你施压？”

薛映雪道：“没多久，我姐姐和姐夫也知晓了李赫然的想法，加之那段时间蔬果加工厂出事，他们也急需稳固他们和李赫然的关系。所以，那段时间他们天天劝说，所说的话自当就是，我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容易，也很难找到更好的男人嫁了。而李赫然条件这么好，即使不和我结婚，也会将来给我一个依靠。我一直排斥，一直拒绝，却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