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本书真有这么邪乎？”郭璞有点怀疑。

“你看看这本《维摩诘经》，我看完之后都想修佛了。”邓岳摇摇头，感叹不已。郭璞看他这幅架势，好像不是开玩笑的。邓岳这个人郭璞知道，和王敦一样不信佛、道、神，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天师道他也是不信的，没想到竟然会为一本佛经所动。

周抚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你们天师道是真有大劫了，那个九郎对你们天师道可是恶意满满啊。士族文人学问好的喜欢《维摩诘经》，黎民庶人不识字的喜欢《西游记》，现在刘县兴起了茶馆店喝清茶，现在的茶馆已经开到武昌、建康了，里面有说评书的，那些人说《西游记》，肯定大家爱听。还有戏曲，我怀疑现在刘县的文工团正在排练《西游记》。你想想，文工团要把《西游记》在江南演出，那得万人空巷了。去年她们演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有《刘三姐》你看过吗？大家都疯了一样追戏，她们走到哪里大家就追到哪里，现在就是三岁的小儿也会来上几句。”

说到这里邓岳的兴致也来了，道：“这九郎不只是对你们恶意满满，对于我们士族也是不怀好意，你看看他编排的戏曲，士族都不是好人。你们看看我，穿起长袍大袖来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走到乡间你知道那些小儿怎么对我？对着我唱‘听我言，家有千顷好良田，耕田耙地我知道，牛走后来我走先。’你们说我连怎么耕田都不知道？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皆笑。还别说，大家都喜欢唱刘三姐，没事都会哼两句。说起来这九郎也是个怪才，即使没有印刷术，他也挺能折腾，只是让我们遭罪了。

“还有《梅花易数》。”邓岳笑道，“景纯（郭璞的字）的易经玩得溜，神乎其神的，可是《梅花易数》把这些都说的很明白，我看完之后都觉得自己学会了，还有，太极图是什么样子，世上留下来只有文字，没有图案，现在《梅花易数》把太极图也画出来了。”

太极图历史上确实没有流传下来，直到宋朝的陈抟才把太极阴阳鱼画出来。陈抟以先天图传种放，放传穆修，穆修传李之才，之才传邵雍，邵雍作《梅花易数》。

“还有《华佗秘笈》这本书，里面记述了各种外科手术的方法，血液循环，还有细菌和病毒，为什么人会感冒发热、发炎，要消毒除菌。都是闻所未闻的医学，可真是了不得。现在九郎还造出了一台显微镜，能够看到水中的细菌。佛经上说‘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看来佛说的话都是真实不虚的。”

“真有这么神奇？”郭璞疑惑道。

“还远远不止这些。”邓岳盯着郭璞，谑笑道：“书里还列举了你们炼丹的配方，有天元丹、地元丹、人元丹，说你们炼的丹药配方有问题，朱砂、铅、硝石、硫磺都是有剧毒的，而且你们炼丹士所说‘丹砂200年后变成青，再300年变成铅，再200年成为银，再200年化成金。’这是完全错误的，根本没有这回事，而且金银这些东西人体消化不了的，吃了之后在人体内沉积下来，会出大事的。

你们用的‘丹砂’其实叫做‘硫化汞’，也叫朱砂，是硫与汞（水银）的合成物，因为汞

的沸点不高，将丹砂矿石低温焙烧就可以获得液态水银（金液）。而这种金液有剧毒，吃了会死人的。当然，你们不叫死人，这是升天了。还好我不信你们的长生不老药，要不然我也早早飞升了，哈哈哈……”

邓岳大笑，周抚也跟着笑起来，郭璞脸色铁青，这下真是麻烦了，这些都传出去，我们天师道就要毁掉了。天师道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长生不老药的诱惑，大家都想长生，越是身居高位越愿意相信。没有这个，仅仅靠那些药方，我们连屁都不是。

刘丹这是把后世的那些人写的丹经都拿出来一一批驳，其中很多是当时的葛洪写的《抱朴子》里面关于炼丹的阐述。葛洪是中国古代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也是神仙道教中最杰出的代表和集大成者。

这个时期道家对成仙之药最推重的就是两类，一是丹（丹砂和丹砂炼制的还丹、金丹），二是金液（特指黄金液）。葛洪总结说：“余考览养性之书，鸠集久视之方，曾所披涉篇卷，以千计矣，莫不皆以还丹金液为大要者焉”。葛洪排序“仙药”，丹砂、黄金、白银即为前三位。

《抱朴子·内篇》：“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炼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此二物，炼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又银但不及金玉耳，可以地仙也”。“又曰，朱砂为金，服之昇仙者，上士也；茹芝导引，咽气长生者，中士也；餐食草木，千岁以还者，下士也。”

葛洪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他坚信炼制和服食金丹可得长生成仙，长期从事炼丹实验，对于后世影响很大，可以说是遗毒千年。唐朝的孙思邈对于炼丹法也是情有独钟，直到刘丹那个时代还有人对于天师道的外丹津津乐道，说得神乎其神。当然，这些炼丹士也搞出副产品来了，那就是火药。孙思邈对古代的“炼金术”有着特殊的情结。后来，在古代“炼金术士”的经验基础上，收集和总结了河洛、关中地区炼金术士的配方，最终发明了硫磺伏火的黑火*药配方。

炼丹家对于硫磺、砒*霜等具有猛毒的金石药，在使用之前，常用烧灼的办法“伏”一下，“伏”是降伏的意思。使毒性失去或减低，这种手续称为“伏火”。孙思邈在“丹经内伏硫磺法”中记有：硫磺、硝石各二两，研成粉末，放在销银锅或砂罐子里。掘一地坑，放锅子在坑里和地平，四面都用土填实。把没有被虫蛀过的三个皂角逐一点着，然后夹入锅里，把硫磺和硝石起烧焰火。等到烧不起焰火了，再拿木炭来炒，炒到木碳消去三分之一，就退火，趁还没冷却，取入混合物，这就伏火了。

火药不能解决长生不老的问题，又容易着火，炼丹家对它并不感兴趣。火药的配方由炼丹家转到军事家手里，就成为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

周抚看着郭璞失魂落魄的样子，恶趣味上来了，道：“这是《华佗秘笈》里说的，你还不能责怪九郎，不高兴你找华佗说理去。不只是说了你们的金丹，而且还说五石散也是有毒的，这些都是属于金石药。金石药服用之后症状类似，初时，脸色发红、浑身发热、精力旺盛、甚至出现幻觉……这其实就是人体矿物中毒反应

。多吃成瘾之后，很容易引发皮肤生疮溃疡，嗜睡、狂躁等症，乃至中毒而死。他还说服食五石散的人都是一些可怜虫，面对异族的侵略，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不敢正视淋漓的鲜血，只有躲在虚幻的世界里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的价值，这是玄学和清谈误国。”

“他真敢这样说？”郭璞问道，“这是狗胆包天了，不但把我们天师道得罪了，就连那些上品世家几乎全部都得罪了，特别是琅琊王家，他们就是靠这个立宗的，他还想不想活了！”

“他活得好好的。”周抚道：“人家有枪有炮有地盘，谁敢惹他？”

“还不止这些，”邓岳可能觉得郭璞受到的打击还不够，添油加醋道：“华佗说其实真正的金丹不是你们这样炼的，从上古黄帝传下来的真正的金丹大道是炼精化气、练气还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是把人体作为一个鼎炉，用精气神作大药炼金丹，书里面还把这一套神仙术全部写出来了，这是泄露天机。正是因为这样，上天借曹孟德之手把华佗杀了，华佗自己也预见到了，所以匆匆忙忙留下这本书，自身应了杀劫。可惜啊！一代医圣就此陨落。他留下来的牛痘种法如果有效，活人无数啊！”

听到这里，郭璞再也控制不住，阴森森道：“这次一定要攻破随州，拿下襄阳，把刘九郎挫骨扬灰！”

王敦在姑孰按兵不动，王师兵力也不多，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再说还有吴兴的沈氏家族虎视眈眈，所以司马绍虽然发出罪敦诏书，一直没有动静。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向了随州和襄阳，等待随州战役的结果。这时候王敦派出信使劝刘岩归顺，许诺只要刘岩依附，给刘岩加封梁州刺史、襄阳侯。这让刘丹哭笑不得，事情怎么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刘丹知道王敦两个月后就会兵败身死，所以想乘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把襄阳和南阳拿下，同时得到朝廷的加封名号，以后慢慢经营，没想到这王敦疯了，竟然发了狠先要把自己打垮。至于吗？我这不是很有节制吗？只不过拿下了随州和荆门，又没有把你的老窝武昌拿下。事到如今，兵来将敌，水来土堰，事到其间，道在人为，走一步看一步。

周抚的大军在河上行驶一个多月，终于赶到随州，因为随州的码头被襄阳军占领，船队只好在离随州50里地的一个小渡口停泊。接下来就是扎营盘，观察敌情，修筑攻城器械，同时通告全郡，征兵征粮。周抚三人带着自己的亲兵和随州城的当地向导来到随州城外观察地形，却被眼前的城墙吓了一大跳。城墙比原来凭空高出两米，垛口、城楼、角楼样样俱全，护城河也被拓宽挖深。一个多月就能拔高两米？

向导解释道：“襄阳佬是用木板钉好格子，用水泥、石块，石灰和水凝结成一个个大条石，然后一层层砌上去的，肯定不耐用。将军请仔细看，原来城墙的垛口留下来了，说明他们只是加高了外围墙面，整个城墙没有加高。”

不耐用？够应付我就行了。周抚仔细看过去，确实是这样，原来的垛口位置现在成了一个窗户一样的东西。不过即使是这样，这城墙也不好爬，难道让我的士兵从这个窗户钻进去？看来只有从城门攻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