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和谢士英见面前，江清川就把这种理念输出给差不多所有他认识的唱片公司或是传媒公司，不过很明显，敢于着手行动的并不多。

谢士英非常满意这次见面，很明显他对江清川的感觉从“欣赏”上升到了“喜爱”。

“清川，非常感谢你的款待……当然，不仅仅是食物。”

起身告辞，江清川很礼貌地送他出去。

等再次回到座位上准备结账时，江清川狗一样的耳朵又听到了一声“天籁之音”——音乐餐馆嘛，有人驻唱。

“服务员，麻烦结帐，另外我问一句，现在唱歌的是谁？”

干练的服务员很快送来账单，同时客气地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餐馆的一位驻唱，已经半年多了。他叫周霖峰，据说是港岛漂来的……感谢惠顾。”

服务员话不多，介绍完后匆忙去了别的客桌。

“周霖峰……声音的确很特别，不过唱功欠佳啊……可惜了这副嗓子。”

结账后，江清川并未急着离去，而是坐在位子上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直到这位周霖峰的表演时间结束，舞台换上另一位歌手。

“周先生，请留步！”

周霖峰急急忙忙打算离开餐馆时候，江清川叫住了他。

“你是……”

“我姓江，是一个大陆仔，来台岛游玩的。”

“嗯？”

周霖峰知道，只有港岛才会称呼内地人叫“大陆仔”，看来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哥很熟悉港岛。

“找我有事？”

“能聊聊吗？”

“呃……实在抱歉，我还要赶场……”

江清川点了点头——驻唱歌手一般都会在好几个店子轮流驻唱。这些店子也许是餐馆，也许是夜店。

“好吧，那不多耽误你时间，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一晚要赶几个场？”

“……五个，这才第一个。”

仿佛急着结束和陌生人的谈话，周霖峰多交代了一个“答案”。

看他匆匆忙忙的样子，江清川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没事了。

……

回到陈琼琚家里时候，几个女孩已经从片场回来。

“今晚没有夜戏？”

“没，导演说进度非常棒，可以挤出一天休息，耶！”张佳月欢蹦乱跳地宣布导演的消息。

“嗯？休息一天？”

“是啊，明天放假，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自打来了台岛，小女王就一直念叨没人家的衣服好看。也是，台岛的服装设计方面与世界接轨更紧密，流行服饰自然会比内地强上数倍。

演唱会服饰倒是不愁，总会有赞助商为她们量身定做，可是平日里形象也很重要啊！

好，逛街！

“佳月啊，你确认导演是在表扬你？”

“何止啊……”叶语娴在一边轻声补刀：“你的小女王好奇心可重呢，昨天把人家的轨道录像机玩坏了，导演差点被气死，今天又去玩人家的遮阳伞，结果她把人家导演和几个助手一起关在伞里……”

“哎呀，不许说！”张佳月急得乱蹦，可根本拦不住她们的嘴。

“对，今天早上拍好的胶片里，背后屏风上还出现了几个大字——‘张恋珺到此一游’，片场的工作人员都笑抽疯了。那段重拍后，赖导说要把这段拿去做花絮……”

于是，小女王这点糗事被几个女孩一人一嘴说了个遍。

“……所以现在一停机，导演就会多说一句——拍戏结束了，大家都要从角色里走出来！恋珺特别是你，你入戏太深……哈哈……”

是啊，小燕子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可是张佳月本色演出，上哪去出戏？

“好在导演发现了规律——只有穆姐才能管住这个小女王。不过，佳月的戏很棒哦，从一开始拍摄，赖导的赞美就没停过。”冯蔓琳笑着拉过气愤的张佳月，双手扶住她肩膀说道：“我想，赖导对咱们的佳月肯定又爱又恨。”

冯蔓琳一个巴掌一个红枣，倒是让张佳月稍安份了些。

小女王做了个鬼脸，然后拉着小穆老师说：

“穆姐，明天咱们去哪逛街？”

小穆老师看了一眼江清川：“我也不知道啊，我对台京市一点不熟悉。”

“咱们没人熟悉好不好！”张佳月想新衣服都快疯了，嘟着嘴对江清川说：“清川，你负责找人带我们逛街！”

看着几个女孩满怀期待的眼神，江清川拍了拍额头——他也不知道找谁去。

他正痛苦着，一边的陈琼琚突然对陈思妤说：

“思妤啊，你也去走走吧，帮我买件围脖来，最好是咖啡色的。”

陈思妤笑了笑：

“姑姑，我也不熟悉台京，不过可以找佩慈一起，她是经纪人，对这方面了如指掌……”

……

第二天，纪佩慈带着几个女孩冲向台京101大楼的豪华购物广场。

这趟逛街可苦了江清川和已经成为职业衣挂的夜鸮。到下午三四点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被埋在成堆的衣服中，走路都费力。

“各位，我们……我们打个车回家吧……”江清川现在连大喘气都成了奢侈的运动。

“不！我饿了……那边有个饭馆，我们去吃晚饭咯！”

张佳月眼尖，风风火火地带着一队人马冲向不远处的一家音乐主题西餐馆。

“咦？”

看到这家店，江清川觉得还蛮有缘分的——这不是昨天请谢士英吃饭的那家店子吗。

进去落座，耳畔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位周先生还挺敬业，今天比昨天早了很多。”

正想着，服务员拿菜单走了过来。

“今天的音乐这么早吗？”江清川开口询问服务员。

“哦，还没开始……其实诸位用晚餐的话，来的早了些，一般这个时候还属于下午茶时间，不过我们聘请的驻唱歌手一般都会提前些过来，调试好音响。”

“这样啊……那今天的还是周霖峰先生吗？”

“是的，不过他今天是最后一次演出了。”

“哦？为什么？”

“效果不好……有很多客户投诉他的歌太难听……其实之前还好些，只是最近一个月，他的原创歌曲品质很差，我想是因为他生活压力太大，失去创作灵感了吧。”

服务员的解释，让江清川不自觉歪了歪头：

“怎么，你和他很熟？”

“算不上很熟，不过他还是我介绍来这里的……我们住在一个出租房，是对门。”

“还挺巧的。”说完，江清川递过一千台元小费，然后吩咐：“小费，你收好……另外，再和我讲讲这位周霖峰先生吧。”

江清川出手阔绰，让这位服务生很开心。

“嗯……从哪说起呢……好吧，他大约五年前从港岛来的，有一副好嗓子。刚一开始，他一直想着靠自己声音进入唱片公司，找了好多经纪人，花光了委托费，最后落魄到睡马路，也没哪个公司看上他。”

稍整理下餐桌，摆正了烛台后，服务生继续说道：

“后来他灵光开窍了，一天中找了五家夜店和餐馆，开始驻唱赚钱，好歹算是有点收入，租下了我对面的一间十几平米的公寓……你们也知道，台岛的社会保障对外人是没有的……”

江清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现在赚到不少钱却都都投进了学习班——他在‘系统’学习乐理知识和发声技巧。”

“哦？那你觉得效果怎么样？”

“比之前强了，但是效果有限……我劝过他，那些路边的学校都不靠谱，可是他不信！”

“呃……他不是在系统地学习吗？”

“不是，那家培训机构名字叫‘系统培训’……”

“……”

江清川真的很鄙视这些胡乱起名字的人，比如当年的“坊间”论坛……

“你说他没了创作灵感？”

“咳咳，玩音乐的不都这样嘛，生活压力大了，加上当年的理想越来越远，很多人就没了心气。”

耳边听着服务生介绍，眼睛看着舞台上落魄的身影，江清川不禁感叹——这时代真会埋没人才啊！

“……那按你说的，他岂不是马上就失业了？”

“谁说不是呢，昨天他很晚才回家，我问过他，今天这里是他最后一份工作，其他的夜店都已经换了人。”

“还挺惨的。多谢你了。”

“没事没事……唉，说其他我也心酸呢，拼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好结果，估计他要回港岛了。”服务生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嘴里还叨咕着：“像他这样的人，台岛每天都得有个千八百的……都想当明星，哪有那么容易……”

……

因为人多，所以江清川要了一个长桌，点了满满一桌子饭菜。等桌子前的几个女孩吃得差不多，只剩下狼藉的盘碟时，周霖峰的演唱也刚好结束。

“服务员！”

收了江清川的小费，服务员特勤快，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吩咐？”

一指舞台，江清川说道：“你和他很熟，麻烦把他请来这里。”

“呃……好吧，请稍等，我马上去。”

不大一会儿，周霖峰跟着服务员走了过来。

“坐。”

见到有陌生人时，几个女孩都停止了说话。

她们都知道，江清川不会无故请来一个卖唱的人。按这流氓的尿性，八成这位驻唱歌手有些亮点被江清川看上了。

“谢谢……我们……见过？”

“是啊，见过，昨晚上。”

说起昨晚，周霖峰记性不错，马上回忆起两个人简短的交流。

“您有什么事么？我还有事，不能久留……”

“好了，你今晚还能有什么事？你的事，你那个对门都已经和我说过。”

任何一个落魄的人，只要还对生活抱有希望，就不会喜欢自己的落魄被别人知道，特别是男人——周霖峰也不例外。

看到神色黯淡的周霖峰，江清川无奈地笑了笑，咳了一下，开口说：

“周霖峰对吧，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江清川，隶属于内地粤州市超越时代唱片公司，我的职位是执行助理……”

当“超越时代”几个字进入周霖峰耳朵时，这个被生活折磨得早已失去锐气的流浪歌手眼中泛起一丝波澜。

“超越时代？那你……为什么来台岛？”

“看来你不大关心娱乐新闻。”江清川抓了抓头，伸手一指四周的女孩：“喏，为了她们。”

再不关心娱乐新闻的人，也多少知道些超越时代近期发生的大事。

“三珺”专辑发售造成轰动刚过去不久，所有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场风波；还有的大新闻，就是几个女神跑来台岛拍戏……

“拍戏……超越时代……你……她们……她……”

借着略昏暗的烛光，周霖峰才注意到这一桌子女孩。等揉揉眼睛再细看看，他舌头开始打结。

“嘘！”

江清川举手示意他别声张，同时递过一杯红酒给他“压惊”。

等周霖峰平复了心情后，江清川才开口问他：

“周先生，恕我多言，你有一副‘被上帝吻过的嗓子’，却混得如此落魄，难道你要用这幅珍贵的嗓子再吻回给上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