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没想到黎绪她们手里会有北排沟的迷宫线路图,惊奇死了,脑子都炸醒了几分,声音也尖,问她:“你哪来的图纸?”
她骂:“妈的,现在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我想想也是,就换另外的问题,问她们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碰上苏墨森或者别人了。
她回答:“没见到苏墨森,只碰上了两个神经不太正常的人,大打一场,脑袋就是那会撞破的。”
她说着说着又骂了:“你他妈到底费个什么劲,赖这儿等死还想拉我们几个给你陪葬啊!”
我很镇定地说:“不是,我们都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万一出去的时候碰上对手,我身上的麻醉没过,不能打不说,还得连累一个来照顾,剩下一个不管干不干得过对方,首先在环境上我们就不占优势,只有吃亏的份。所以不如耗点时间,最多一两个钟头,等麻醉药效过去,我就能打了。”
黎绪咬牙切齿,强行把我架起来往小海背上一丢,说:“你他妈脑子也被麻醉掉了吧?你以为苏墨森会傻不愣登回来这里啊,等他长枪大炮全副武装回来我们还杀得出生路?”
我哑然。
确实。既然刚才她们已经碰上苏墨森的帮手并且打了一场,这会苏墨森应该已经做着准备来找我们了。
所以还是得听她们的,先出去再说。
小海把短刀咬在嘴里,把我往背上托了托,抬腿就走。
这时我无意中往右手边瞥了一眼,看见那只密码筒就放在桌上,赶紧喊黎绪把它拿上。她也不问是什么东西,刷地窜过去捞起来揣进裤子口袋里然*着枪钻出刚才她们进来的门洞。
小海背着我紧跟其后。
小海从见面到现在始终没有跟我讲话,我想一定是心里生着很大气,气苏墨森混蛋,也气我怎么那么不小心,所以我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跟她说,只能默默地趴着。
我的身体还在麻醉中不能动,只好尽可能使用视觉、听觉、嗅觉和感觉来捕捉周围的动静,很快发现,这地方比我想象得要大、复杂,并且充满各种不可预知的状况。
我们从一个房间走到另外一个房间,再由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一路穿过了不知道多少房间,每个房间里至少有两扇门,每扇门又通向不同的房间,有些门上了锁有些门没有上锁,有些门的后面有声音有些门后面死寂一片,房间的大小各不相同里面陈设也都不同,有的像病房有的像宿舍有的像审讯室有的像小型教室。有些房间亮着灯,有些黑漆漆的,但是墙壁上都没有电灯开关,想来大概所有房间的灯都由电脑控制,势必有个主控室。
最可怕的是,我们一路过来,好几个房间里有人,有的被绑死在床上,嘴里塞着破布,看见我们时龇牙咧嘴挣扎。有的瘦成一具骨架,奄奄一息躺着,连看我们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其中有个房间是漆黑的,黎绪手电筒乱晃,突然照见墙角蹲着个长发披面一声不哼的女人,吓得跳了跳,骂了句脏话,用身体护着小海和我先走,好在那女人一动不动。
我一路看过去,心里渐渐明白过来,这些人都是苏墨森从外面强掳或拐骗来的人体实验受试者,代文静对乾州市内几个流浪汉聚集地做过长久的观察和记录,就是为了调查苏墨森的恶行,而且后来他肯定查到过这里,然后把杨小燕救了出去。他施救的时候,杨小燕应该还没有发展到后来那么可怕的地步,因为“九齿”的异化是个缓慢的过程,伴随着极大的痛苦。
黎绪一手握电筒一手握着枪,无比小心无比警觉地走在我们前面,不时前后左右张望,连上面都不放过,好像苏墨森会像只蜘蛛样趴在天花板上随时攻击我们似的。我挺想笑她多疑,但一想到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以及这里面诸多可怕的场景,又不想笑了,确实该小心,而且应该加倍小心。要知道四年前在陈家坞地底墓葬里面陈金紫玉就是爬在上面跟踪他们的。
经过的全部房间都没有正经窗户,只有门上两片模模糊糊的玻璃。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透进正常的日光或月光,加上空气如此潮湿混沌,各种气味混杂成近乎粘稠的一团一团,所以我怀疑我们现在是在地表下面,就像陈家坞的墓葬是在地底一样,北排沟的设施也可能在地底。从墙壁的砖料看,这地方也应该有些年头了,百来年的历史最起码。
我的脑子在紧张的气氛里越来越清晰,感觉能力也比之前更敏锐了些,完全能隔着墙壁判断出旁边的房间里有没有人,有的话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会不会有攻击性之类。不过这些都用不上,因为小海她们正一丝不苟沿着进来时的路往外走,那些安全的门上和墙上都用红色喷漆打上了记号,只要一路碰不到苏墨森和他的帮凶团伙,我们就能很顺利地离开。
当然,我也清楚,顺利离开根本是不可能的,那老奸巨滑凶残无度的家伙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易离开。
从之前苏墨森跟我说的那些话分析,他已经对别的任何事情都没兴趣了,唯一仅剩的念头就是把孙女复活过来。
所以,他就是死,也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的。
我们很快就碰到了障碍。
我们走到了死路里。
眼前这个房间一共有三扇门,全部锁死着,而且每扇门上都用红色喷漆打上了记号。
显然是苏墨森或者他的帮凶故意在每扇门上都弄上了一样的记号,想把我们困死在这迷宫里头。
黎绪也立刻明白这点,骂了句脏话:“操!幸亏我多留了一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我从小海背上扶下来,让我靠墙坐在地上,问我能不能听出三扇门后面各是什么清况。
我侧着耳朵认真听了会,朝最右手边的门指了指说:“那个房间里有个没什么力气的人在地上爬来爬去,另外两扇门后面都没动静。”
黎绪说:“行,那就从安全的地方试起。”
她说着,把手电照在其中一把锁上,朝小海打了个手势。小海不知道从哪变出根铁丝来,凑着就开始溜锁。
黎绪朝我笑,说:“这一路就是凭着她这身本事找到你的,一根铁丝撬了上百把锁,赶明儿要是失业了,完全不怕没饭吃。”
小海闷着脸叫她闭嘴。她立刻听话地把嘴闭上。然后啪的一声,又是啪的一声,锁就撬开了,她们小心翼翼拉开门,把手电往里照了照,确定没问题以后再仔细往门框上照。黎绪说妈的,运气不好,不是这扇,再开。于是两个人又开始撬旁边的锁。
我看着听着也明白了,原来除了用红漆在门上打红叉以外,她们还在门框上做了微小的记号,就是为了防止出现眼下这种情况。
她们真是把一万种可能性都设想到了。
第二扇门很快又开了,啪的一声,又啪的一声。我感觉到我的手指随着声音动了两下。
马惊草的药效开始退去。
这次开对了门,黎绪舒口气,半抱着把我拖进下一个房间。问题是这里和刚才那里一样,门都被锁上,而且每扇门上都画了相同的记号。苏墨森这是要跟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意思,想玩够了再动手,把我们往死里整。
我先用听力辨别周围几个房间的状况,再指挥小海开哪扇,小海闷头开着开着锁,喉咙里突然毫无预兆地、直直地冒出句阴狠的话。
她问我:“如果一会碰上他,要手下留情吗?”
她嘴里的“他”,是指苏墨森。
如果碰上苏墨森,势必会打起来。小海虽然在冷漠的世界里长大,但到底是个有血有肉很有人情味的人,惦着苏墨森虽然不是我的亲爷爷,但好歹也把我养到这么大,不缺吃不缺穿。她觉得如果把他打死或者打伤,我应该会难受,所以突然问这一句。
我闭上眼睛,咬牙切齿扔给她四个字:“直接弄死!”
黎绪哈地怪笑出声,还朝我竖个大拇指。
现在我没时间也没精力认真想想这是不是心里真实无误肯定不会后悔的想法,苏墨森的确把我养大,给了我青春不老的身体和富裕无优的生活,这些似乎都该作为对他判刑的考量,但我很清楚,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考虑这些,因为如果真的打起来,小海她们可以碍着我的面子处处留情,苏墨森却是绝对不会领情的,所以但凡我有一丁点不忍心,都很可能会把她们害死。
我不做那蠢不可及的事。
又走过几个被苏墨森破坏记号的房间,黎绪自言自语嘀咕说:“应该快到走廊了吧。”
这时我的两只手渐渐有力气起来,可以捏拳可以动了,比我预计的要快,以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人在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血液里会分泌出很多原本不存在或者微量的元素,加速新陈代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