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外这张不知道是什么交易的收款收条,以及别的几张看不懂内容的东西,肯定也都是黄福康的遗物,他死后,邢维娜收拾出来,复印以后,自己留了一份,寄给杨文烁一份。
也就是说,如我之前猜测的那样,黄福康和我现在拼命在查的神秘事件直接相关。
“上帝之手”夏东屹在命案中使用了这么多超科学的手段,他也是直接相关的。
再深想下去,有些不明朗的环节便也都渐渐明朗了起来:夏东屹之所以会去调查梁宝市的九桩命案并设计策划实施整起复仇性质的“上帝之手”案件,是因为他和黄福康的关系不一般。
这是最最关键的连结点。
我想,他们应该和苏墨森、修叔叔和陈伯伯他们一起,都是三十年代解散的那个神秘的研究人体和灵魂的机构里的成员,而且在解散之后,应该也没有完全停止他们的研究。
之前小海跟我说,夏东屹离开老家有很多年了,可他的脸看上去好像没有变老过。我想,黄福康也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在对他进行深入的背景调查时会听见人们说他“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没有亲戚也没有根”,但这里有一点很奇怪——苏墨森和我因为容貌不会变化的缘故,每隔几年就会换个地方生活,以免周围的人起疑心,但从调查报告上看,黄福康在梁宝市同一个地方整整生活了近四十年,却没引起过怀疑。
难不成他是会变老的?
不对吧,他要是个普通人,“上面”没必要第一时间把他的遗体转移走,而且也解释不了他和夏东屹等人的关系了。
那他是怎么做到不引起别人疑心的?
太奇怪了。
撇开这点不想,回到主线上来,导致目前局面的最初节点应该在梁宝市那起原版的“油画案”。
那个陈尸的废弃仓库。
代芙蓉在那个仓库里拍到过落英草,我由此判断那间仓库的隔壁或者地下应该有个特殊药草的培植室,由黄福康在管理。
成冬林原本与这些乱七八糟的神秘事件没有任何瓜葛,他只是个普通的变态连环杀手,需要合适的作案场所,挑选之下以为那间仓库早就废弃了,所以挑它作为杀人弃尸的地方,结果,在犯完案以后,他可能发现了什么不该他发现的情况,甚至或者拿走了什么不该他拿走的东西。
至少这场故事,是从那里拉开帷幕的。
做完“油画案”以后,成冬林一定做了些什么事情,然后才离开现场,这才致使黄福康不得不追查“油画案”的凶手,并且顺利查到,也许他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他想杀成冬林灭口,可惜反过来被成冬林杀了,弄成了那起“桥桩案”。
我可以设想黄福康在调查“油画案”凶手时有留下过什么笔记或者线索,这些东西被整理他遗物的邢维娜发现,所以邢维娜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锁定成冬林。
她并不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查到凶手,而是踩着黄福康铺好的路,这就解释了之前的疑惑。
我想,我也许明白夏东屹为什么要把密码筒交给我了。
因为他知道我是苏墨森的孙女!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夏东屹只因为我是苏墨森的孙女就把这么重要的密码筒交给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让我对它做什么,但现在我基本能够肯定,夏东屹和我之间的联系点是苏墨森。
因为他们是一伙的啊。
代芙蓉观察着我的表情问我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苍茫茫地点头,跟他说:“事情可能比原先以为的还要复杂很多。”
他问我怎么个复杂法。
我又只能摇头,说:“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为了不让他继续追问,我赶紧说:“我饿了。”
他便没再问什么,起身去厨房弄吃的。我坐在沙发里发呆,听着油在锅里爆的声音,突然觉得好孤单,有种被弃置在孤岛上没人管没人顾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慌张。
那些人那些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个巨大的阴谋。
但是今天我累了,不愿再想了。
再想下去,我的脑袋真的要炸掉了。
傍晚和代芙蓉出门到附近转了一圈,没有被跟踪的迹象,回家以后草草洗漱便各自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先开车拉代芙蓉满城溜了一圈,完全没有被跟踪。想想老这么没着没落下去也不是事情,便下了个决心,再去一趟他家,看是不是还有埋伏。
代芙蓉弄明白我的意图以后,瞬间来了精神,劲头十足,脸上还漾起点笑意来,好几次侧过脸看我时眼神都是亮亮的,像个很久没见天日的囚犯终于要出狱了似的。
这趟,他家附近没有埋伏,家里面也没有埋伏。
我想,那些人对他的监视和追捕应该都已经停止了。
但代芙蓉的房子被人扫荡过了,从书房到卧室到客厅都一塌糊涂,连厕所的置物柜都没放过,放在里面的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全都扔在地上,弄得跟鬼子进村过一样。
代芙蓉预料家里可能被人翻过了,但再也想不到会翻成这样,一时气急,干瞪眼站着,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蹦着跳着冲进书房去查看有没有丢东西,一边查一边气急败坏地骂,是那种快要哭出来的急,百爪挠心的,看样子是丢了不少重要物件。
我四处走走看看,发现卧室里的床垫被抬起扔在一边,割得破破烂烂,里面的填充物丢得到处都是,有个看上去很精致的檀木匣子甩在墙角,我走过去捡起来打开看,满满一盒金条,大概十二根,码得整整齐齐,金光灿灿。想起之前代芙蓉说他爷爷在国企改革那阵赚了些钱,还真是赚了些,光这盒东西就够他躺着吃一辈子的了。
我把金条拿到书房给代芙蓉看,可他瞄了一眼,理也不理,继续在地上那堆被乱扔的书啊、文件里翻找,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脸色惨白。由此就看出,钱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的。
他翻完地上的书堆以后,跑到书桌前开电脑,有两台,可都打不开。他俯身看桌子下面的机箱,轻轻用脚碰了碰,右侧的挡板就滑到地上了,也就是说有人拆开了机箱然后随手合了一下。旁边那台也一样。代芙蓉弯腰看看,一屁股坐在地上,颓丧着脸不说话。
我蹲到他面前碰碰他,他才抬起脸看我,目光像是随时会断的稻草,崩溃极了。
两台台式电脑的硬盘都被拆掉,还丢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平板电脑、一部备用手机、“廖家恶性凶杀案”的卷宗、对殷向北的调查材料、对百安制药有限公司的调查材料,还有两桩之前报道过的民事案件的材料,其它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一起丢了,但实在太乱,他一时弄不清楚。
代芙蓉跟我说这些的时候,目光两次躲闪,我就知道,他又跟我隐瞒下了什么,不由有点想发火,心想这些日子我待他够仗义的了,他还动不动耍小聪明,遮着瞒着,一点都不晓得知恩图报。明摆着我们的目标在某些层面是一致的,而且他现在处于劣势,资源共享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他还是不干脆,实在是有点欠收拾。
可他天生一副楚楚可怜的相,想骂两句根本骂不出口,想想算了算了爱说不说随他去吧,最后倒还安慰起他来,说:“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再查呗,都是有手有脚有脑子的人,还怕查不回来?”
他垂头不响。
我说:“得了得了,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点坎都过不去。”
他看我一眼,还是不响。
我就干脆和他并排坐下,歪着身子往他肩膀上靠,发点嗲,说:“算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就重新从零开始查,说不定还能打破固有思路找到新的线索呢。”
他还是没声音,但明显缓过劲来了,只是身体奇怪地僵硬着,很不自然。我坐坐直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摇头说没有,然后朝我笑笑,环顾四周说文化大革命时候的抄家差不多也就这阵仗了吧。我说你想得美,那时候抄家,连地板都给你撬光。
我站起身,把他也从地上拉扯起来,说:“反正已经这样了,要不就先随它乱着吧,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办,过些时候再回来收拾。”
他摇头说:“还是收拾下吧,不然心里别扭,而且也想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有用的资料被他们遗漏了,能找到点也好。”
我说:“不行啊,我真还有特别要紧的事情要去办,不能陪你在这耗。”
他说:“没让你陪,你去忙你的,我收拾完了打电话给你。”
我想来想去还是很不放心,怕之前那些跟踪他的人随时还会再冒出来。但他认为不会,因为自那天在公安局门口差点打起来以后,他就再没发现过被跟踪的情况。
正争执不下,我手机响,白亚丰打来的,说他到公安局了,问我在哪,要不要到局里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