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见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想弯下腰将她抱起来,她连忙伸手去阻止慕容离,"乳娘重,阿离你别抱乳娘,乳娘自己可以站起来的!"
慕容离目不转睛的低头看着这只抵在自己胸前的手。
这只手...
已经不能称作是手了。
它只不过是一条直直的胳膊,从手腕处就被残忍的齐齐割断,那里再没有了手。
崔嬷嬷见慕容离低头一言不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时紧张,竟然将这条残缺的手展现在阿离面前了,她连忙将手缩回来。
刚缩回一半,胳膊就被慕容离握住。
他轻轻地握着那胳膊,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一用力就会压迫到血管,导致断口处鲜血直涌。
他缓缓张嘴,用干涩的嗓音艰难的问,"我离开京城时,怕她们下手伤害您,不是将您送进舅父的诛魔观了吗?只要您不主动离开道观,她们谁也不能伤害到您——"
崔嬷嬷听到慕容离的话,眼中的愧疚涌动得更明显。
对上慕容离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她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啜泣道,"对不住,阿离,真的对不住...他们抓了我儿子威胁我离开诛魔观,我不踏出山门,他们就会剁掉我儿子的手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儿子剁成人彘啊!"
慕容离沉默的望着放声大哭的乳娘。
半晌后,他嗓音艰涩的问,"您知道他们会用您来对付我,对吧?"
她只是哭,不敢回答。
可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应该说早在她说出"对不住"那三个字时,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慕容离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他低头轻声说,"即便您儿子为了名利权势曾三番两次要致您于死地,即便他心里从未有过您这个母亲,即便他对您远不如我对您好...可在我和他受人威胁时,您仍旧选择保护他那个不孝的亲生儿子,任由他们拿您来威胁我,害我性命..."
他缓缓抬头看着她,眼中一片茫然和冰冷麻木。
"一次次致您于死地的人是他,不顾一切去救您的人是我...在您被他害得感染疫病濒临死亡之时,不惧疫病传染,毅然陪在您身边服侍照顾您的人也是我...您被他栽赃陷害要被处斩时,劫法场的人仍旧是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乳娘,即便如此,您依然要保住他的性命,宁可牺牲我,是吗?"
崔嬷嬷满脸泪水,被慕容离握着的那条胳膊在颤抖不停。
慕容离的质问让她一颗心仿佛被扔进了油锅里煎炸,炸得她满身痛意。
她不敢去看慕容离那张脸,不敢去看慕容离一身的刀伤和被鲜血染红的锦袍,她侧眸看着旁边的大石头,哽咽着说,"阿离,你杀了我吧,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辜负了你待我的好..."
慕容离沉默的看着她,神情越发寂寥难言。
若是真的一心求死,您又怎么会让我杀您呢?您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