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烈从未见过兰若这样对他笑,灿如春花。
炎烈醉了。
兰若魅。惑般的笑着,灵动的明眸望着炎烈,炎烈经常在深夜里望着天上的孤星,最孤寂的星星总是最亮的一颗,就像兰若的眸子,炎烈看得有点迷茫。
"这么晚了,只有你还惦记着我,想着来着冷宫里看看我,真都好感动哦。"兰若从未有过的温柔,连自己也感到很肉麻,肉麻的想吐,但是忍住,一定要忍住。
对炎烈来说,这样温柔的兰若是他始料不及的,一个活泼的女子忽然这样贞静下来,别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姿态,而且兰若在努力回忆阮贵妃的姿态,学着阮贵妃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女性的婉转和低回。
"其实,我..."炎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英雄难过美人关。
兰若脸上笑的愈发灿烂,引得炎烈的双眸只望着兰若的眸子,炎烈那冰封一切的眸子似乎在慢慢融化,而兰若悄悄的将右手伸向桌子上针线篓里的那些绣花针。
绣花针握在了手里,悄悄的缩回手,炎烈没有察觉。
以炎烈的精细不可能察觉不到,都是因为全副心思都在兰若的明眸上了。
"天真的越来越冷了,你在南越国习惯吗?"一边无比关心似的问,左手一边缓缓攀上炎烈的肩膀,似是在抚mo,似是在探寻他身上衣物的厚薄。
"我,我,习惯了。"炎烈生平第一次口吃,为着一个女子,以往与那些女子欢爱的时候,从来不允许那些女子碰触他的身体,原来被一个喜欢的女子碰触是这样的感觉,像是在烈日下拼命奔跑了一段很长的路后,心跳加速,要跳出胸腔的感觉。
"要多注意身体哦,不要生病了,这里毕竟不是你的故土,出门在外,最怕的是生病,会非常想家的。"兰若握有绣花针的右手悄悄的溜到炎烈的心口,用自己长长的衣袖遮住了绣花针的光芒。
炎烈的心思顿时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兰若的眸子里,另一半在家乡广阔的大原野上,一年四季,浩瀚的风刮过,他经常随着风飞扬,自由自在。
"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等将来有机会,带你去我的家乡,那里的天空是冰蓝的,是天下最美丽的地方。"炎烈憧憬着。
百炼钢也成绕指柔。炎烈的心思和身体都已经是最放松的状态了。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兰若猛然间发力,将右手里数十枚有着闪闪发光的针尖的绣花针一下子全部刺进炎烈胸口。
由于手握着针尾,整根针只刺进去了一半,所有的针只刺进去一半。
这样的小把戏,不是躲不过,炎烈只是不设防。
痛,但是并没有喊出声来,甚至连嘴都没有张开,炎烈自幼就习惯了疼痛,各种各样的疼痛,身体的,以及心理的,不是痛的麻木,而是在忍耐。
倒是兰若,在得手后怕炎烈一巴掌拍死她,赶忙松手后退好几步,心里有点小小的忐忑,还有点小小的成就感,但是面上决不能示弱,一双眸子晶晶亮着,似是非常得意的鼓着小腮帮:"敢抢我的小蚂蚱,还敢弄坏我的新衣服,还有以往种种大逆不道,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以后给我老实点!"
炎烈毫不在乎的瞄了一眼扎在自己胸口的针,然后注视着兰若,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眼眸中的光亮逐渐凝聚,又恢复到那种能冰封天下的凛冽。
这个小女子,敢对他耍手段!
在炎烈寒冷双眸的注视下,兰若忽然感觉自己气场不够,似乎刹那间天下所有的道理都被炎烈占了去。
炎烈上前一步,兰若立刻没出息的畏缩两步,语气也有点结巴:"我,我,我告诉你,这里是冷宫,虽然皇上对你礼待有加,但是是你自己跑到冷宫里来sao扰我的,说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这是兰若绞尽脑汁后唯一能想到的威胁,虽然这威胁的后果对她自己影响更大。
炎烈右嘴角一个习惯性的斜斜的弧度,最邪恶的弧度,眼睛望着兰若,伸手将那些针都不在乎的***,像是掸掉身上的一丝尘土。
兰若缝制新衣的时候经常被针扎到,深知十指连心的疼痛,那么将针直接扎在他的胸口,一定会痛死他,现在兰若知道自己弱智了,人家根本不在乎,而她还白白的赔上了许多肉麻的笑容和言语,得不偿失。
那些针握在了炎烈手里,兰若又倒退好几步:"我,我,我警告你,你不许扎我。"但是找不出任何威胁的理由。
炎烈不屑的看一眼那些针,将兰若的话置若罔闻,不动声色的手中用力,所有笔直的绣花针顿时断为数节,然后一挥手,将那些残骸置入雪白的墙壁中。
兰若跑过去看,一节一节的断针全部深入墙中,墙面上只留下不易察觉的细小的洞孔。
叹为观止。
炎烈一步一步走向站在墙前面的兰若,兰若看到他那邪邪的眸子,心里知道大事不妙,刚要逃跑,炎烈已经到了面前。
炎烈强烈的冰冷气息将兰若围绕,兰若努力镇定,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嘿,嘿嘿,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夏天最热的时候,你站在这里,散发这样的冷气,可以充当空调,一定是国家级保护动物。"
炎烈不听她胡说八道,将还穿在身上的那件做给贞元的新衣慢条斯理的撕碎,原本就被他弄成一条一条的新衣,现在变成了丝丝缕缕,飘落了一屋子,像是满地的柳絮堆积。
兰若的心那叫一个疼啊,她全心全意赶制的新衣啊,那里面满满的包含着对贞元的爱啊!
兰若蹲下身,捡起那些几块碎布,刚好哀悼,就被炎烈提了起来。
炎烈的一双大手将兰若固定在墙上,兰若挣脱不开,欲哭无泪。
炎烈看着兰若哭丧着的脸,将自己的头缓缓凑近兰若,兰若心里大大一惊,这个人该不会是想,想吻她吧,以往这个家伙总是突如其来的这样吻上她,她可不想和他再这样亲密。
但是炎烈没有吻她,不是没有这个心思,而是必须让这个小女子记住一些什么,炎烈将头倚在兰若的肩上似的,坚毅的唇线几乎贴在兰若的耳垂上,为的是让兰若一个字一个字的都记住:"这件衣服太小了,明天给我做件宽大一点的,要黑色的,十天之内给我做好,不然的话——"
炎烈没有说完,而是离开兰若的耳朵,面对面的看着兰若,冷眸迎上的是兰若惶恐生气又无可奈何的闪烁的眸子,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兰若能强烈感受到那份威胁——十天之内给我做好,不然的话有你好看的——不说完的话比说完的话更具恐吓力度。
"给你做衣服?"兰若的眼睛瞪大"做梦吧你!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啊?"
炎烈没有与她斗口,一只大手攀上兰若的下巴,继而紧紧捏住兰若的下巴,那双唇上有柔和的粉色缎子似的光泽,而炎烈回忆起的是兰若干裂的唇,不论哪种,都是诱huo。
"好吧,你赢了。"兰若双手极力想要推开炎烈的手"十天就十天。"
但是炎烈似乎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看,你这样捏着我,我什么也做不了,你是男人你不知道,做一件新衣服,要选布料,要裁剪,要缝制,一样一样都最耗时间,所以现在就让我着手准备吧,不要这样浪费时间了,好不好?"她的下巴真的很痛啊,赶紧松手吧,兰若可怜兮兮的说道。
听到兰若答应了,炎烈这才松开手,兰若一手捧着下巴,一手轻轻的揉着。
见到哀兵政策有效,兰若继续可怜兮兮的说:"你看,这么晚了,让我先睡觉吧,只有睡足了才有精神做新衣服是不是?我在这冷宫里,命好苦的,每天要做很多事情,休息不好可不行?"
炎烈注意到兰若眸子周围有隐隐的不易察觉的黑眼圈,其实那都是为了给贞元做新衣熬夜熬出来的,但是炎烈走了。
走之前,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兰若,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像是在警告,十天后,要是做不好新衣,你等着瞧。
像来的时候一样,炎烈一阵风似的经由窗子出去,窗子迅速的一开一合,只在一眨眼间,炎烈就消失了踪影。
兰若马上收起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一下子跑到窗子前,将窗上的筏子插好,免得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将门上的筏子也插好,以后这里要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口号就是:防火防盗防炎烈。
给你做新衣?没门!在宫里,被敲诈银子是常事,居然还被敲诈新衣,岂有此理!反正还有十天时间,兰若可以慢慢想办法。
但是,兰若并不知道,十天后,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深夜,兰若一边在屋子里痛心疾首捡起被炎烈撕碎的那些碎布,一边愤恨的诅咒炎烈:"你这种人,活该做人质,将来会做一辈子人质的!"
炎烈离开冷宫后,回到清宁殿的屋顶上,屋顶上有装有美酒的酒囊,炎烈掀开自己胸口的衣服,将一些酒洒在胸口,为那些针扎过的小小的伤口消毒。
痛,只是身体的痛,炎烈望着遥远夜空的寒星,高高的昂着头,在痛的时候绝对不能低下头,炎烈帝王般坐在屋顶上,服饰着乌压压的浩瀚的宫殿。
兰若收拾好那些碎布之后,爬上床,又听到了炎烈的箫声,想起这个人就火大,气的用被子蒙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