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此的寂静。
冷宫中的女子除了常年的孤灯相伴,没有其他的生活方式。
兰若在自己的寝室里面,一盏小灯下,专心的缝制着准备给贞元的新衣,没有其他冷宫女子那般没有生机的神情,一边缝制新衣,脑子里一边不断电影片段一样的闪过贞元穿上新衣的样子,清新的眼光下,贞元穿着她缝制的白衣,整个人有着一轮光辉,而她则像个小母亲似的欣赏自己的杰作,或者说欣赏自己心爱的男子,就像小时候母亲为父亲缝衣服上掉下的扣子一样的心情,当时不懂,现在才明白,喜欢一个男子,就是要诶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兰若嘴角不自觉的一个微笑,以为自己很专注,其实心思都跑到了其他地方,手里的针线也开始不听使唤起来,不时的扎破手指,兰若一边吮手指一边继续缝制。
炎烈驾轻就熟的找到兰若寝室的屋顶,揭开几片瓦片,将室内的清醒看的一清二楚,看到兰若手中那件男式的袍子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他不是喜欢白色的人,那么这件袍子自然不是做给他的,那么是谁呢?哪个幸运儿可以让这个姑娘深宵熬夜?
白色,炎烈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修心院里的那个人,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将其称之为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比如现在,那就是个废物。
兰若现在一边缝制还一边自言自语起来了,牵起那新衣的一只袖子,像是拉着贞元的手一样,"你这几天乖不乖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天气冷了,睡觉的时候有没有不听话的踢被子。"一般情况下踢被子是兰若的专利,因为自己有这样的毛病,所以联想到了贞元,"我不在的时候,你是在想我呢,还是专心的读书呢?你的梦里可有我?我的梦里倒是天天有你,所以你一定要梦见我哦,不然这样对我不公平。"
炎烈在屋顶上听的清清楚楚,嘴角一个莫名的微笑,微笑中有淡淡的哀伤,还有淡淡的邪恶。
寝室的窗子关不严,总有丝丝缕缕的冷风吹进来,那盏小灯被风吹得摇摇曳曳的,兰若只穿了一身白色的睡衣袍子,不足以御寒。
炎烈在屋顶看到这身白色睡衣的时候,不禁微微恼怒,至于这样明显吗?连自己的衣服也选择了白色,和那个废物喜欢的颜色一样。但是炎烈不知道,这不是兰若的本意,兰若最不喜欢穿白色的睡衣,因为兰若睡觉的时候经常滚到地上,弄脏了睡衣,白色的最不禁脏,只是因为所有的衣服都洗了,只能找到这件白色的,才勉为其难的穿上的,总比什么都不穿的好。
不甚明亮的小灯的光亮下,兰若本就白皙的面庞有点苍白,面颊上却有一丝丝的红晕,一双乌黑眸子里像雾像雨般朦胧。
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穿的白色睡衣,如果不是因为面颊上那害羞似的红晕,炎烈是不会现身的。
兰若只觉得忽然的一大阵的冷风,像是窗子忽然被大风刮开一样,但是抬头看,窗子明明是关着的。
兰若原本坐在一张四方红木桌前,桌前有两张红木的椅子并列摆放着,这时候兰若才发现身边的椅子上多了一个人,不由得吓得张开小嘴想要惊叫。
炎烈在刚刚打开窗子的时候,已经随着那阵冷风进入室内,并且关好了窗子,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后知后觉的兰若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炎烈的动作奇快,已经伸手捂住了兰若的小嘴,将那呼之欲出的惊叫捂在了兰若的小嘴中。
这时候兰若才看清面前的人是炎烈,自己的嘴巴被他强有力的大手捂的有点痛。
炎烈的另一只手伸出一个食指放在自己唇前:"嘘。"示意兰若不大喊大叫惊动了别人。
兰若只好点点头。
炎烈这才放开捂住兰若嘴巴的手。
兰若立刻跳起来,躲开炎烈。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兰若十分气愤,这个人以前经常戏弄她也罢了,反正她被打入冷宫,这冷宫就像是一个保护圈,没有人敢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在这里登堂入室,大马金刀似的坐在那里,一身的银灰色像是一条从地底流动出来的幽灵般,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炎烈却拿起兰若刚刚跳起来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那件新衣,"料子不错,手感很好,样式好像也不错,是给我做的吗?"他嘴角一个戏。虐似的微笑,这微笑叫做明知故问。
"你这个人还真是脸皮厚,这不是给你的,快还给我。"兰若气急败坏的上前想抢回那件新衣,非常不愿意别的男人碰她做给贞元的衣服。
炎烈的动作却比她快的多,已经起身,将那件新衣张扬开来,兰若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色的抖动,那件新衣已经套在了炎烈的身上。
在兰若的印象中,炎烈就是黑色和银灰色的混合体,只是深夜的时候远远望见的清宁殿上的一道呜呜咽咽的身影,与夜色混成一片。但是从没有想到过这小子会穿白色,居然还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白衣与他古铜色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纯洁的白更与他冰冷的黑眸,冰封的气质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样突兀的站在那里,却别有一番洒脱和飞扬。
不过兰若无暇欣赏炎烈穿白色的姿态,气的脸上一片红晕,双手握拳:"快给我脱下来。"
炎烈却将右手的食指压在兰若粉色缎子般柔滑的唇上,非常好心似的提醒:"嘘,不要这么大声,要是被人知道你在寝室里藏了个男人的话,你可是死罪。"
"什么男人?哪里来的男人?"兰若听到死罪两个字后,推来炎烈的手指,一双明眸在室内不停的转动,一时里脑筋转不过弯来。
"当然是我呀。"炎烈心里叹气,这个女子有时候让他几乎把持不住自己,有时候又这样少根筋。
兰若这才反应过来,本来想喊福儿她们进来打跑炎烈,可是被炎烈这样一说,心里也不由得盘算,要是喊人进来,这里到底是自己的寝室,自己首先就有会有个罪名,而炎烈是做为人质的世子,连九重皇帝都在面子上颇为照顾他,恐怕不会因为他莽撞的闯到这里来而治他的罪,而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被贞元知道她深夜在自己的寝室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这份误会她担不起,以前的误会刚刚解开,兰若经不起另一场误会的折磨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兰若依然双手握拳,却极力压低了声音,不过语气中满是愤恨的谴责。
炎烈看到兰若被他的话吓住不敢喊人来,便放下心来,走到屋子中间,华丽丽的转个身,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新衣,那白色袍子的衣角随着他的转身而飘动,整件新衣只差腰带部分没有做好,其他部分都是精工细致的,虽然针脚不如阮贵妃那般精巧,但这是兰若对贞元的一片爱心。
"我看,我穿着正好,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呢?"炎烈闲闲的站在那里,望着兰若焦急的眸子。
"你能不能有点节操啊,都说了不是给你的,快给我脱下来,否则小心我..."兰若"我"不出来了,她没有任何可以威胁炎烈的地方,从头脑到武功都没有,心里顿时****的悲哀。
炎烈也认定了兰若对他无可奈何,你不是做新衣给那个废物吗?那我就让你做不成。
炎烈忽而窜上房梁,忽而飘到窗子边,展示着自己傲人的轻功和伸手,兰若气的抱着肩膀:"能这么上蹿下跳的,还不如成立个家政公司,去给人扫房顶,肯定能赚不少钱。"
炎烈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家政公司,反正这女子总会时不时的脑筋疙瘩一下,说点神经兮兮的话出来,他习惯了。
那件新衣如果给贞元穿的话,有一点点的肥大,正好衬托那副玉树临风的气质,而炎烈的体魄要比贞元强健的多,这件新衣穿在身上有点紧绷绷的感觉,活动不是很自如,尤其是有一些大动作的时候,更加束缚炎烈的手脚,炎烈是张扬惯了的人,不受束缚,所以——
"茨啦!"
新衣数个地方被炎烈撑裂开来,一件好好的衣服变成了一大条一大条的布带,而炎烈刚好站在了兰若眼前。
"我、的、衣、服。"兰若望着那不可修复的撕裂的一个一个的大口子,绝望的轻呼,痛裂心扉。
"是、我、的、衣、服。"炎烈学着兰若的口气说道。
不管是谁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衣服没有修复的可能了。
炎烈一阵风似的脱下新衣交给兰若,兰若下意识的双手抱在怀里。
"经我坚定,这件衣服的料子一点也不结实,不适合做衣服,不如拿去做抹布吧。"炎烈很认真的给出了这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
"你这混蛋。"兰若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桌子上针线篓里插在一个线团上的很多根银光闪闪的绣花针。
炎烈却满不在乎用手拍拍兰若的精致面颊,那面颊上因为生气,那红晕比他刚来的时候还要鲜艳,"谢谢夸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好人。"
但是下一刻,兰若忽然换了个人似的笑了,没有任何愤怒任何情绪的微笑,最单纯的微笑,美轮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