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到一早才停，戚鱼的手机昨晚落在了书房，拿回来时屏幕上挤满了未读消息。
许圆和夏新宇在群里热络讨论下午的现场赛，两个人互甩了几百条锦鲤表情包，才召唤出一条真锦鲤戚鱼。
【戚鱼：昨晚睡得比较早，没有看到消息。】
【夏新宇：雨停了天亮了全村的希望醒了】
【许圆：亲爱的中午见！打完比赛让夏新宇请客吃饭！】
“粥还合您的胃口吗？”餐桌边，佣人阿姨笑容和蔼，“要不要我再帮忙添一碗？”
戚鱼搁下勺子，觉得饱了，礼貌摇摇头：“不用了。”她又补一句，“很好吃，谢谢。”
“您觉得口味合适就好。”阿姨顿时眉开眼笑，“先生不常留在家里吃，有时候留下吃也经常是自己下厨，我还怕我的厨艺生疏了。”
戚鱼下楼时就知道虞故峥一早离开别墅了，庄成也不在。吃完早餐，有司机开了一辆库里的迈巴赫出来，准备送戚鱼去学校。
昨晚疾风骤雨，回去必经的主干道上倒了两颗古槐，路况拥堵，戚鱼到k大已经过了中午。
她没顾得上回寝室休整，直接去图书馆和许圆两人碰面。
“小鱼你的手怎么了？！”一见面，许圆被戚鱼小指上缠的纱布给吓一跳。
“被划伤了，但是是小伤口，没关系。”
戚鱼手指动了下，垂睫看着纱布上的结，感觉心跳又有点快。
“怎么没关系？你的手可太宝贵了！”
聊了两句，许圆忽然八卦：“对了，你们昨天刷表白墙的时候看到那条了吗？听说大一有个学妹被已婚男包养了，还说对方男的特别有钱，经常上新闻的那种。”
“……什么？”戚鱼抬起脑袋。
“我就知道你昨晚睡早了，没看到吧。”许圆把手机递给戚鱼看。
昨晚k大的表白墙公众号照旧发了一条每日推送，而其中的一条匿名表白显得格格不入。
【今晚在某壕酒店门口，撞到某个特有名的上市企业老总（已婚）搂着一妙龄少女进酒店，看清了才发现那个妹居然是咱学校某大一学妹。听说这个学妹还被富二代追求过，吃瓜老学姐给个忠告，学妹咱再穷也不做小三啊，回头是岸叭。】
戚鱼看完，顿了下。
“今天我的朋友圈一刷全在发这条，都在猜这个学妹是谁。”
戚鱼思忖片刻，偏头问：“有人猜到了吗？”
“还没，我们学校大一的学妹这么多，太难猜了。”许圆调侃，“我算是发现了，怎么越到期末大家越闲得慌啊。”
“行了，编程竞赛没有八卦！你没看到人学妹都不感兴趣吗。”
夏新宇拉回话题，拍了一桌的参考资料：“看看这些，下午五点进场，我们还有不到四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今天团队现场赛分设了两个赛点，在学校本部校区有四十支队伍参加，分部则有二十队。
六十支队伍一起争夺仅有的两个校队名额。
本部校区的比赛场地在综合体育馆内，主席台前早已拉起了“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校内选拔赛”的横幅，而偌大的万人场中央分隔着数十张三人桌。一桌配备一台电脑，一个队伍分到一桌。
戚鱼刚放下帆布袋，忽然被叫了一声：“戚学妹！”
眼前背着摄像机的男生有点眼熟，身形挺拔，长眉凤眼，对她笑出一口白牙：“今天比赛加油，赢了我请你们吃饭，挑贵的请。”
“柏昕！”戚鱼还茫然杵着，一旁的夏新宇认出来了，笑着勾过男生脖子，“你怎么也在？”
“我来拍东西，你们争口气，我给你们拍校网头条。”男生友好拍了把夏新宇的背，全程看戚鱼，又笑开了，“学妹，你不能因为之前拒绝过我，这回就不让我给你拍照啊。”
片刻，戚鱼想起来，慢吞吞开口：“你是上一次送玫瑰花的那个学长。”
“对，就是我，你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男生故作受伤一秒，又大方扬了扬胸前的工作牌，“喻柏昕，这次不要再忘了。”
戚鱼瞅见名牌上的字：校团委新宣部，喻柏昕。
不远处有人在叫他名字，喻柏昕笑着挥手告辞：
“加油，打完比赛我请客，给你们补顿大的。”
许圆抱住戚鱼的手臂，嗅到了八卦燃烧的味道：“哦他就是那个那个——”
上个月，经管院院草为了向戚鱼告白，铺了满宿舍楼底的玫瑰花，还是惨遭拒绝。这一消息都传遍k大的校内论坛了。
院草就是这个喻柏昕，经管院读大三，在校团委新宣部当副部，听说还是富二代。
“他认识小鱼我理解，”许圆奇了怪了，“你们院系宿舍都不在一块，怎么认识的？”
夏新宇高冷回了两个字：“打球。”
“嗳，赢了不会真的要请吃饭吧……”
“我们赢不赢还没底，你就不能想点有用的？”夏新宇坐下。
戚鱼也坐下来，想了下，摇了摇头：“我不和他一起吃饭。”
顿了会儿，她又认真道：“但是我们会赢的。”
竞赛过程中允许选手带纸质参考资料，开始前五分钟，场馆内喧闹的人声逐渐消弭，组委会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归位，参赛队伍各自登录竞赛平台，不时翻着带来的资料，小声交谈。
“叮”声敲下。
戚鱼瞅了眼屏幕右下角，那里有一个实时更新的小框，六十支队伍的排名实时可见，此时每个队伍都能看见自己和其他队的排名。
从五点半开始，三个小时，八道题。每解一道题可以通过局域网提交多次，而正确提交一道题，志愿者就会过来往队伍的桌上绑一个气球。
没错，气球。
在acm的竞赛里，每道题都对应着不同颜色的气球，解出一道，就能获得一个相应的气球。
最终各队将会按解出题目数量的多少来排名，而解题数相同的队伍，则按各自的罚时再次排名。
竞赛过程中，错误提交一次，则记为罚时二十分钟。罚时越少越好。
他们三人的分工很明确，戚鱼和夏新宇主要负责解题，许圆则负责翻资料。
竞赛开始不过十五分钟，许圆发现自己闲了下来。
……根本不需要她嘛！！
“恭喜啊，第一个解出d题的队伍。”
许圆一看，过来为他们这一桌绑气球的居然是喻柏昕，他绑完了没走，眼神还停在专注看屏幕的戚鱼脸上。
“他俩厉害，跟我没什么关系。”许圆会心眨眼一笑，“哎哟，你这气球不吹成爱心的可惜了。”
陆续有队伍解出最简单的d题，紧接着是稍难的b题和h题，场内绑气球的志愿者们也走动得越来越频繁。
实时更新的排名框内角逐激烈，黑马不断蹿出，第一却稳稳独占鳌头。
第一名的队伍栏中，并排着三个名字：戚鱼，夏新宇，许圆。
竞赛开始一个半小时，这支队伍仍遥遥领先，六道题全部一次提交通过。没有额外罚时。
剩下两道题，一道动态规划，一道数据结构，都是难题。
戚鱼还在默默思忖，忽然余光瞅见有人朝着这边挥手，就下意识抬起眼眸。
只见前方背对着她的一个队伍，有队员将手背过来，先是向他们这桌激烈挥了挥手。
紧接着，缓缓地，竖起一个颤颤巍巍的大拇指。
“……”
“叮”声一响，竞赛结束。
许圆看向大屏幕，排名已经锁定了。
队伍排名的首栏上，赫然列着他们三人的名字，过去三个小时内，第一名稳坐如钟。
八题全解，罚时比第二名少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次校内选拔赛，出线得毫无悬念。
以前不是没赢过，但从来没赢得这么轻松。
戚鱼也抬起脑袋看，脸上没有表露太多喜悦的神色，但她的杏眸衬着场馆内的灯光，显得有些亮晶晶的。
夏新宇一拍资料：
“过了！！！”
“夏总你们牛逼啊！”
体育馆内，热闹还没散场，夏新宇应付完一群竞赛完过来恭喜的熟面孔，背起包笑道：“走走走，庆功去！”
旁边，戚鱼东西收到一半，被许圆抱住了手臂。
“小鱼，喻柏昕要请我们吃饭，走呗。”
“……我不去了。”戚鱼斟酌了下。
“不行，我们队的庆功宴你不去不行。”许圆道，“今天周六，反正也没什么事，一起去嘛。”
夏新宇看了一眼时间，也问：“这都快九点了，戚鱼你不饿？”
戚鱼闻言看向他，还没开口，感觉胃部似乎是细微地咕噜了一声。
“……”
才慢半拍地想起来，中午为了赶时间，她还没吃午饭。
“走吗？”不远处，喻柏昕也结束交谈走过来，拍了一记夏新宇的手臂，“校网要报道比赛这事，等会儿吃完饭我还想拍一组你们的合照，赏个脸吧？”
庆功吃饭的地方定在市中心的酒店自助餐厅，喻柏昕出手阔气，人均消费四位数的地方，毫不犹豫地定下了六个人。
戚鱼队伍三人，以及包括他在内的三个校新宣部的副部。
一行人分别打车过去，许圆和戚鱼一车，忽然听见她问：“学姐，你有喻柏昕的微信号吗？”
许圆精神一振。
“有，必须有啊。”许圆刚才就加了，开始姨母笑，“你要吗？我现在推给你。”
戚鱼摇了摇头，乖乖道：“我把餐费转给你，你可以帮我转给喻柏昕吗？”
“……”
许圆无奈收了戚鱼的转账，帮她转给了喻柏昕：“我跟你说，他收到一定会哭。”
为比赛忙到现在，许圆总算能刷会儿娱乐八卦。
戚鱼不玩手机，安安静静听着车载音乐，感觉有点困顿，正刷微博的许圆又出声：
“岑姿影这是恋爱了吧，笑得好甜哦。”
戚鱼一顿，有些合敛的睫毛抬起来了。
“嗳小鱼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们做志愿那次，岑姿影在演唱会排练发脾气来着？”许圆递过手机，“这么一看还可以嘛。”
屏幕上是一条八卦新闻，今天中午，当红女歌手岑姿影被拍到为b市新开业的马术俱乐部剪彩，偷拍生图里她笑得很好看，上了微博的热搜。
戚鱼瞅了眼，视线突然就定住了。
照片背景是高尔夫球场，中午还下着细雨，一行受邀宾客都撑着伞，像是在边走边聊。
岑姿影的助理为她撑着伞，旁边还走着一名身形颀长的男人。这个拍摄角度刚好挡住男人的脸，但戚鱼却注意到了他撑伞的手。
手指极为修长漂亮，骨节匀称，雪白的衬衫袖口下露出半截熟悉的褐木佛珠手串。
戚鱼只要一眼，就认出来了。
……虞故峥的。
“是吧是吧，这张笑得好甜。”
戚鱼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攥了下裙边，刚才那点困意没了。
许圆兀自玩了会儿手机，转头又想找戚鱼聊天，愣了下，发现小学妹已经默默给自己剥了颗糖吃。
脸颊含了糖稍稍鼓起一点，但看着蔫巴巴的，感觉……有点委屈。
夏新宇他们四个比戚鱼先到酒店，早就先上去了，仅剩喻柏昕留在一楼等她们，一起坐电梯上自助餐厅。
“戚学妹，那个钱我没收，等下我让许圆退给你。”刚上电梯，喻柏昕换到戚鱼身边，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把后脑勺，笑道，“本来就是我请你们，你不用还我。”
许圆调侃：“对别还了，大不了下次你也请他一次。”
“你收——”
手机忽然嗡鸣，戚鱼的话说了一半。
“……我要接一个电话，”她只看到来电，一顿，想也不想地就按了最近的楼层，抱歉补充，“你们可以先上去。”
来电显示是“虞故峥”。
其实戚鱼很早就存了虞故峥的私人号码，但两人一次都没有用这个号通过话。
走出电梯，想接电话，发现身后喻柏昕也跟了出来。
喻柏昕示意她接电话，体贴解释：“我怕你找不到路，在这里等你。”
“……”
来电已经响了几声，戚鱼只能往旁边挪开几步，接起电话。
虞故峥那边似乎还有人声，那道醇郁的嗓音传过来：“戚鱼。”
戚鱼小声打招呼：“虞先生，您好。”
这个招呼似乎太过恭谨客气，那边稍顿，有些失笑。
“比赛赢了么。”
……他没忘记她今天有比赛。
片刻，戚鱼“嗯”了句，声音是糯的：“赢了，我们是第一名。”
“赢了要庆祝，也该喝点酒。”虞故峥道，“我挑一瓶酒给你，庄成会送到你的学校。”
虞故峥的音色比酒更醇几分，戚鱼的手指摩挲了下手机，才回：“我现在不在学校里，可能收不到您的酒。”她措辞了下，“我要……和一个学姐一起吃饭。”
那边没接话，似乎周围交谈的人声和脚步声更明显了。
戚鱼等了会儿，还是不闻回应，她莫名有点紧张，不经意抬起脑袋瞅了眼，瞬间顿住。
远处廊道那边正有一群人向电梯间走来，接待助理在前方笑容殷切地引着路，隔得并不远，众星拱月的人群中央，西装革履的英隽男人也在看她。
对视须臾，虞故峥瞥过戚鱼身旁深情等待的男生，眸光又落回她身上。
“……”
手机那端，戚鱼听见虞故峥轻促地笑了一声，听上去似乎并不生气，却格外低缓：
“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