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故峥没接话,司机从后视镜看向后座,适时笑问:“虞总,那您还回酒店吗?”
戚鱼才注意到虞故峥今晚打着领带,比平时要正式一些。
“您刚才是有应酬吗?”她顿了下,握着虞故峥手指的力气却没松,眸光还是巴巴的,“对不起,我打扰您了。”
庄成也借着后视镜看见戚鱼惶惶然的样子了,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戚小姐今晚真的是被吓到了,这会儿非但比以前要不怵虞总,反而还意外黏人了。
“颐和那套房子有你的房间,你随时都可以过来住。”对视须臾,虞故峥之前身上那股寥寥的淡意散了,失笑一瞬,“不用道歉。”
戚鱼又握紧了点虞故峥的手指,“嗯”了句:“好。”
虞故峥任她捏着,继续处理她小指的伤口。他消毒包扎的手法娴熟,纱布在他那修长分明的手指间成了艺术品。
直到处理完伤口,虞故峥对司机道:“回家。”
宾利一路开回别墅区,还没进去,远远看见第一道门外停着一辆白色的法拉利。似乎是被别墅安保拦在外面,只能停在门口等主人回来。
司机认出来:“这好像是岑小姐的车。”
庄成也看到了,一时哑然。
今晚虞总参加应酬,在宴会上碰见了岑小姐。岑小姐对虞总痴情得过了头,上次订婚日联系未果还不死心,这次在宴会上又屡屡对虞总献殷勤。
看那架势,虞总稍稍笑一笑,岑小姐的神魂都如同万物复苏,满心满眼都是他。
没想到现在她又完全不顾形象地直接等在了别墅外。
“虞总,岑小姐把车停在门口了。”庄成问,“您需要见她吗?”
虞故峥仍在阖眸小憩,像是听见了,又像是不在意。
雕花铁门打开,迎进了别墅主人的宾利,又把不速之客拦在门外。
经过那辆白色法拉利时,戚鱼瞅了眼。
法拉利的车窗早就摇下了,车内的年轻女人也摘下墨镜往这边看过来,是岑姿影。
这位平时以慵懒冷淡风走红的歌星摘下了墨镜,露出精致妩媚的面容,脸上的神情却不同以往,眼里全是炽热的渴慕和爱恋。
宾利的车内贴了膜,岑姿影看不见虞故峥的身影。
看了一眼,戚鱼默默收回目光,抿了下唇。
回到别墅内,庄成去书房向虞故峥汇报完今天的工作,刚出来,在门口碰上了戚鱼,面露诧异。
“戚小姐,您还不休息吗?”
戚鱼还乖乖等在书房外,点点头。
庄成看她想进书房,替她叩了叩房门,让人进去。
书房内,虞故峥在书桌前处理公务,未以目光回应,直到戚鱼开口询问:“我能借用一下您的电脑吗?”
虞故峥闻言抬眸。
“睡不着?”
“不是,是我明天有一个比赛,刚才同学发了一道题目给我。”戚鱼杵在门边,像有点为难,“她有一个程序一直调试错误,我能用您的电脑试试吗?”
虞故峥看了戚鱼一眼,言简意赅:“过来。”
书房里有一台宽屏台式,红木书桌宽敞,两边各坐一人绰绰有余。戚鱼也不开口打扰虞故峥,兀自在电脑上下载了软件,登录平台后就开始敲刚才许圆发过来的那道编程题。
她敲键盘的声音明显磕磕绊绊,动一下就能牵扯到小拇指的伤口,动作迟钝。
戚鱼还在认真做题,忽然响起虞故峥的声音:“打字时疼不疼?”
“……还好。”戚鱼抬头看,摇了摇头,又点头回,“其实有一点疼。”她补充,“但您包扎得很好,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对面,虞故峥的视线从笔电屏幕上落过来,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疼也不出声?”
戚鱼默了会儿,片晌才接:“不是特别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想要不疼,先要学会对人哭。”虞故峥拉了铃,在叫佣人上来,笑意里辨不出认同,“太放不开不是一件好事。”
闻言,戚鱼睫毛颤了颤,一时没吭声。
佣人很快上楼,虞故峥让佣人去热一杯甜牛奶上来。很快,热牛奶就被递到了戚鱼手边,书房里那股淡淡的沉香和咖啡味逐渐被香甜的牛奶味道替代。
戚鱼捧着玻璃杯顿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以前……我也会哭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觉得难过也不能哭出来,会更加受欺负。”这句话戚鱼还从来没对人说过,措辞了下,“我想要的东西也不能说出来,那就不会是我的了。”
虞故峥并未接话,书房灯光映出男人轮廓深邃的眉眼,他落在戚鱼脸上的眸光既深且静,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戚鱼不受控地紧张起来,片刻,见虞故峥笑了,道:“你在我这里,哭有用。”
“……嗯。”
戚鱼看了几秒,忽然垂下脑袋,捧起牛奶杯喝了一口。甜牛奶还是热的,喝下去心口似乎都在隐隐发烫。
连着熬了几天夜都没睡好,现在一放松下来,这杯牛奶就像催眠药,戚鱼对着屏幕敲了会儿代码,困意上来,思维就开始迟钝。
她慢慢趴在桌上,弯起臂肘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想打个盹。
十分钟后,庄成上楼,正撞见虞故峥抱着睡熟的戚鱼从书房里出来,愣了一愣,恭敬道:
“虞总。”
“怎么回来了。”虞故峥瞥他一眼。
“外面下雨了,看雨势还不小。”庄成回来拿一份文件,想起什么,又低声,“我出大门的时候看见岑小姐的车还停在那儿,就想回来跟您说一声,您看是接进来,还是我去打发了?”
虞故峥没说什么,只简扼一句:“你去处理。”
庄成明白了,颔首应下,离开前又多留意了眼。
戚小姐蜷缩在虞总的怀里睡得正熟,少女漆黑密长的睫毛乖巧垂落,全然是不设防的稚气模样。而虞总虽然抱着人的动作亲密,但神色疏淡,眸眼里分明无情无欲。
庄成想起还在暴雨里苦苦等着的岑小姐,摇了摇头。
虞总心思难测,不吃太有目的性的接近,反倒肯对戚小姐这样的小孩子上心。
虞故峥把她放下在床的时候,戚鱼就醒了。
卧室没有开灯,等虞故峥离开,戚鱼慢慢坐了起来。一个人在床上杵了会儿,摸了摸自己怦然作响的心跳声。
她手指轻轻蹭了下刚才被抱起的腿弯,顿了会儿,又小幅度嗅了下身上的味道。
外面在下雨,戚鱼摸黑下床。
落地窗外是偌大宽敞的露台,透过露台的栏杆往外看,雨幕滂沱,庭院外的人工湖波心晃荡,更远处,铁门外似乎朦朦胧胧亮着两道车灯的光。
那辆白色的法拉利在雨中被笼成了一个白色的小点。
戚鱼的手摸上窗户,牵扯到了绑着纱布的小拇指。她动了动手指,抿了下唇。
其实,不是很疼。
她的手指伤口在小拇指,还没有到很影响敲键盘的程度。刚才那样做,是想让别人问。
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但那样说出来,也是想让别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
戚鱼默默感受了会儿,心跳还是很快,脸也开始有点热了。
今晚那样,也不是很怕。
打给庄叔叔,说那些话,也是想让别人来。
想让他过来。想让他问,想让他在意。
室内只能听见闷重雨声。戚鱼小小叹了口气,尝试般将脸凑近了,贴在落地窗户上,降了下温。
十分钟后,远处那辆车的灯光闪了闪,光点在慢慢模糊,驶离向远方。
戚鱼才踩着地毯上床,缩进被窝,将自己团成一个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