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回到监房，吃了晚饭，崔海燕准备洗衣服，却发现昨晚泡在盆里的衣服不翼而飞。

听到崔海燕的惊呼声，大脚殷勤地张望，奇怪地问：“明明衣服泡着的，早上我还见到的呢，难道被人偷了？”

“对！”崔海燕醒悟似的本能答着，突然又转过弯，“要偷只能偷没有囚犯标记的衣服啊，内裤袜子也有人要？”

“咳！老哥的内裤是名牌啊！”大脚自作聪明地说。

“名牌袜子，二手的你要不要？”崔海燕觉得好笑。

“女人小裤衩、胸罩和丝袜的，有男人喜欢，我就见过男人爬阳台偷。”大脚认真地说。

“你越扯越远了。我们是男人，在号房里，就是同性恋也不愿要我臭哄哄的袜子吧。”

“说不准，老哥就被喜欢男人的犯人偷了。”大脚淫秽地望着崔海燕。

“滚，越说越离谱了啊！”

“嘻嘻！”

两个人正说笑着，公公一头闯进来，用大家熟悉的公鸭声呼唤：“崔总，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了。”

“你帮我洗的？谢谢！”公公几乎包揽了大头的换洗衣服。崔海燕放松身上的鸡皮疙瘩，见怪不怪地问，“晾晒哪里了？”

“就在晒台上，我帮你收去！”公公掉转脸出去。

“老哥，你才来就有人为你洗衣服了。真佩服你！”大脚羡慕地对还愣着的崔海燕说道。

“没什么好羡慕的！”崔海燕琢磨着该拿什么酬谢公公。公公不是平白无故做好事的犯人，他帮着洗衣服总有个目的。

十分钟之后，公公捧着叠得整齐的衣服回来，正是崔海燕的衣服。

“谢谢！你抽烟吗？”崔海燕本想给几袋快餐面的，但考虑到犯人，哪怕他不抽烟，他也得靠它交际的缘故，于是他回赠公公一包香烟。

公公致谢走后，大脚对崔海燕说：“每洗一次衣服给一包香烟，你得有多少香烟给啊？”

“我做不到每次给一包香烟，我想公公的胃口也没那么大。”崔海燕给还没回号房的大头泡杯茶后，望着已经所剩无几的茶叶罐子，给自己倒上白开水。他出号房门，问维监的一名犯人后，下楼到民警值班室。

内勤是值班民警其中之一，他对崔海燕的要求有点为难：“想打电话？你是新犯人，打电话是有次数限制的。”

崔海燕强调打电话的必要性，声明只此一回。

经不住崔海燕的软磨硬泡，内勤终于松口，准许崔海燕打一次，且要求长话短说。崔海燕忙不迭地感谢和应承，当着内勤的面拨筱竹电话。此时，筱竹已经下班，办公室电话根本无人接听。崔海燕拿着话筒焦虑地等待着。

奇迹突然发生了：此时，内勤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他掏出手机，边接听边走开。

目送内勤走远，崔海燕抓紧时机，闪电般转拨筱竹的手机，渴望筱竹的手机此时没占线，且一拨就接。他真的很幸运：只听到一声长音，悦耳的筱竹声音响起。

“你听我说。”崔海燕警惕地观望周围，确信没有危险，压低嗓门对筱竹说，“电话是偷打的。你给我立刻办理……”

“谁允许你打电话的啊？”

像一声炸雷袭击，崔海燕一个激灵，抬头，民警乙突然出现，他赶紧说是内勤同意的。

“他人呢？”民警乙张望。

“就在那！”崔海燕指着内勤消失的方向，趁民警乙注目之际，冲着话筒里筱竹说道，“下次接见别忘记了带几听碧螺春。就这样啊，我挂了！”

崔海燕说挂电话，并没有放下话筒，一阵飞速按键，消除了刚才移动电话的号码记录。

“你还没打完？”民警乙已经回头，问。

“是的，我还想打一个电话。”崔海燕已经注意到民警乙警惕的眼神。民警乙是一个未婚的小伙子，积极性颇高，在车间巡视比较勤快，警惕性也高。

“谁同意的就等谁。”民警乙制止崔海燕继续拨号。

“那我等会再来！”回号房路上，崔海燕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弄一部手机专用，免得受通讯限制。

第二天，到车间报数完毕，解散后的崔海燕第一动作是快步走到警务台前，把桌面上两个茶杯拿走。因为有犯人冲洗民警茶杯的惯例，所以，民警甲和民警乙都没有制止崔海燕。一会儿，崔海燕把两杯热腾腾的茶杯献上来。民警甲乙眼睛发亮：两杯里泡的都是碧绿翻滚的茶叶，虽然叶形还没完全舒展开，却不难判断出那是精品碧螺春。他们对表现殷勤的崔海燕报以满意的微笑。

“警官慢用！”不等民警习惯性无关痛痒带着微笑的批评，崔海燕疾步离开。他要找车间的工人。

监狱工人多半是在民警或职工子弟中诞生。除了机关搞后勤的，多数工人被安置在犯人车间。工人与犯人混岗由来已久，这种现象由历史原因造就，也随时间的延续。很多时候部分工人与犯人混岗自然而然混得身份不清界限不明。崔海燕在农场的少儿伙伴，大半利用各种机会转为民警，小半至今还干着工人的活。而这些做工人的伙伴里，几乎没有不与犯人搞名堂的经历。搞名堂虽然有风险，但有利可图。

本车间有三名工人，名义上是电工机械维修和驾驶，实际是闲人。因为这些活都由犯人代劳，而他们经常替民警买早饭和跑腿。闲暇之余，他们就会与犯人厮混，聊天、下棋娱乐。崔海燕认定调度鲍工嘴上叼的中华香烟就是通过这三人当中某一位在外面买来的。他须得物色一名工人做他的代理人。人为财死，只要给出的价码诱人，他不相信不成功。

工人甲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喜欢不时地请犯人做点背包围裙之类的成品带回去。喜欢蝇头小利的人，自然也会不拒绝银子了。于是崔海燕借故接近工人甲。

“香烟不错嘛！你叫什么？”工人甲接过崔海燕递来的香烟，看看牌子，凑到崔海燕前胸，“你叫崔海燕，才来不久就干检验员，能量不小哦！”

“请多多关照！”崔海燕给工人甲点燃香烟，随口说道，“你说服装车间怎会让人抽烟？容易着火的。”

“你瞧，墙上张贴着禁止吸烟标志，但就是不奏效，领导也懒得管了。”工人甲吊儿郎当地说道。

“香烟差点，请多包涵啊！”崔海燕指着香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