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山上。
碧蓝的天空,风景如画的山上,飘来的几缕花香让人闻之心醉,偶尔传来几声鸟儿啁啾的声音。
苏离就这样一袭红衣站在其中,与后方的景色融为一体,红衣飞扬,背影瘦削却清丽,透着浓浓的不间断的哀伤和悲悯。
“我来迟了。”
苏离转头,瞧见林慕一袭黑色长袍缓缓而来,上面绣着金线,十分华丽,他眉目沉稳,清然俊秀,与初见十分意气风发的稚嫩迥然不同。
“不迟,是我早了。”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过来的那一日。”林慕上前站在苏离的一侧,俯瞰着下方如画的风景,“你联络了四大派,同上官毅达成一致,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想动手,我只是想等你。”
“这里很美吧,这是我待了许久的地方,我那时天真地以为我会在这里生活一生一世,能够放下所有的阴影和仇恨,可是现在看来,还是一场空。”
“如果我现在放下一切,你愿意和我一起隐居在这里么?”林慕无比郑重。
“不愿意,我们回不去了。”苏离眼中湿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么?我还想着,究竟是哪家突然出现的愣头青,长得这般模样,一看便是未经世事之人,没想到如今,也被日子磨成了这般模样。”
“时移世易,谁又能保证永远不变?”
“是啊,谁又能保证永远不变。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前世的事情?”
“前世?”
“前世,我前世也是个孤儿,好容易被人收养,竟是为了成为一把杀人的利器,一次任务失败,我被困草屋之中,最好的兄弟和伙伴前来,竟不是为了搭救我,而是为了一把火将我烧死在草屋之中,魂归九天,再没了任何希冀。结果一睁眼睛,又成了个孤儿。”
林慕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却莫名感到几丝伤感之意。
“我喜欢过你的,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你曾经给过我一串糖葫芦,让我头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烟火气,你替我挡剑将我护在身后。我都记得的。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怨怪不了什么,只能怨怪命运二字吧。那些阴暗晦涩的往事,一直横亘在我的心头,我不能遗忘,更忘不掉。所以,就结束吧。”
还未等林慕从苏离说喜欢二字的巨大狂喜中走出来,只见苏离向后一倒,纵深一跃,坠入了万丈深渊。
“离儿!?离儿!!!”
林慕趴在悬崖边儿疯狂地吼叫着,眼瞧着抓不住人,便要作势一同跳下去,却骤然被人死死地拦住,并未得逞。
“你干什么!?我要去陪她!她下去了!下去了!”
“盟主且慢,在下萧煜,奉主上之命前来拦着的。主上今日报了必死的决心而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拦得住的。”他眼眶通红,心中的悲伤并不比林慕少几分。
“她……她为何如此!?我都已经想要放下一切了!我想和她在一起,我们会忘掉那些事情,会忘掉的!”林慕疯狂地吼叫着,寻死之心并未停歇。
“主上是累了,为了这仇恨背负了一生,你是知晓主上身体残缺的吧?身累,心也是累。这一跳,既是解脱,也是放下。”萧煜展颜一笑,“不过我永远都会替主上守着的,守着死门,守着主上所在意的一切,替她的信仰活着。只要我在想,她就永远都会活在我的心里,万古不离,形同缈落。”
林慕怔愣在当场,竟不知是如何回到林府中的。
脑中一团乱麻,无法纾解。
死了!此生最重要的人,竟然死了!
如此浑浑噩噩了数日,终究还是不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三年之后,一切都改朝换代了一番。
上官毅成了名正言顺的帝王,手握大权,生杀予夺,不过他爱国爱民,从不滥杀无辜,只是偶尔深夜之时也会想起从前的一些往事,天下间颇有秩序,有条不紊。
萧煜带上了苏离留下的那枚戒指,接手了死门的一切,素来死门之中的一切也都是他管辖的,所以如此,骤然接手也是顺理成章,他面色永远沉浸着,安宁着,冷静不稳,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死门中一切大小事情,就如同苏离活着的时候那般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犹疑。
死门中所有人都会记得,他们曾经有一个杀伐决断、艳如桃李的门主。
顾平英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跑到了姚清和的墓前,大哭痛饮了三日三夜。他永远无法想象为什么人生会走到山穷水尽的这一步。
“我没能实现兄长的嘱托,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称职,兄长有一个好徒弟,没有枉费你们这么多年的师徒情谊,我做弟弟的,能做的也就只有常来看看你们。九泉之下,你们还是师徒。”
李凌宇也是心中酸涩,萧煜将当初他吞下的那个药丸的解药给他服下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必为人所控,只需要心中坦荡自由自在。
林慕则是变动最大的,他退下了身上的一切权势,辞任了武林盟主的位子,将这个位置直接扔给了南派的帮主,穆安,穆安杀伐决断又有几分锐利的气势,头脑足够灵活,胜任这个位子,名正言顺。
那时候的争权夺势都恍若大梦一场,江湖之中恢复了最开始的宁静,再也没有人为了什么位子争的你死我活,即便是偶尔出现这种的情况,不过也是按条例去进行处置。
林慕仗剑走天涯,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腰尖上别着自己的佩剑,天南海北的四处闯荡,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面容宁静俊秀的少年竟然是当初那个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他如同一个初入世事的少年那般走遍大江南北。
“离儿,你说你不曾见过光明,那我就亲身去替你体会,我会成为你的光亮。眼瞧着这阳光洒进遍地,我们的心中也终究会照进光亮,你先放心,这太平盛世必定如你所愿。”